清-张禹木《雪史》旧记及译文 禺草号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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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史》旧记

陕西延长县宣化桥

《雪史》旧记

张禹木①

余兄弟六人，幼时皆受业于吾先子。严父即严师也，粗知文。先子即扃关课业，每弗辍于灯窗月案。尝谓余兄弟曰：“积德累功，慈心于物。天道佑之，福禄随之。善哉，太上之言。尔大父尝持此以训尔父矣。吾愧烟霞痼疾，未能大方便于居官。自揣阴行，或庶几无忝。宝山空手，其祖祖训而光昌，实有望于儿辈之善为继述也。”
余闻衣德言，窃有志而未逮。幸子己丑筮仕秦广，安地值王逆作祟。一时州县，每多胁从。夏台连系，如倪跃龙等数千人，悉以伪委拟斩。余勘援引新例，力为申请。蒙抚军董公听宥，同心特疏题释。下此，则黄砂无失入之事，赭衣鲜半道之谣矣。
治延长五载，圜扉皆草。虽不敢等宋世良之大赦无囚乎，或亦无愧贾伟节之西行解难耳。甲午移宛丞局，冷务闲然。此矜恤之心，终不敢朝夕忘祖训。

具有一定象征意义的刑部监狱灯笼

乙未之秋，郡使者以迈免。余承乏代庖，俾总十三邑重狱而苏理之。得仰遵圣天子宁失不经之心，大奋雷雨于宛城间。约积余案者十人，盥艺告天，应蓍乞雪者九。如雠不共天之李长孜，遑遽误伤之杨维新，赃证无据之张大贺家贤等是也。惟和文秀一人不与焉。
呜呼！杀人不死，伤人不刑，是惠暴而宽恶也。凛哉，孙卿之论，不重可鉴乎？而余则何如也？虚公考讯决断，凛观壁之箴。加意推求研鞫，疑棘木之鬼。罔敢以文刻烦刑书，亦未敢以枉纵宽自孽也。
各上宪悉白余志，俱允议缓死。

虽然，当此如天好生之世，能明考一连十误两报重者，不知几恒河沙。区区原解一二事，何足为梨枣病。第思余祖父之遗训，往矣。吾子若侄，能保皆生而岂弟者乎？且余以东西南北之身，更难必朝夕皆承训之故，不惮汇之集以授之梓，使后之人读余之书，知余之政，因余之政，见余之心，并有以见余祖若父积累垂训之心，相观益善，岂惟余之幸，实余乃祖乃父之幸也哉。

汉阳府署（清-顺治十一年张禹木擢升河南南阳同知，适逢南阳知府病故，巡抚当面委任代理知府，虽竭力推辞。哪知回到南阳代理知府、兼护南汝光兵备道、代理南阳推官文书及大印逐一送到。）

【译文】

《雪史》过去的记载

张禹木

我们兄弟六人，小时候都跟随先父启蒙学习。父亲严厉，他既是严父也是严师，我们粗略地懂得了些文化知识。先父关门督促我们课业，常常在灯下和月下的桌案前督促我们，从不停歇。他曾经对我们兄弟说：“积累功德，以慈爱之心对待万物。上天会保佑，福禄也会跟随而来。这是极好的，这是太上（天子也）说的话。你们的祖父曾经用这话训导你们的父亲。我惭愧自己有对山水痴迷不误，没能在为官任上有大的作为。自己暗中审视揣度的，或许差不多没有辱没父亲的教诲。觉得如空手对宝山那样，没把握的好。祖宗的祖训、家规得以发扬光大，实在期望于儿辈们能够好好继承和传述。”

南阳府署大堂

我听闻美好的言论，私下里的志向却没有能实现。幸运的是在己丑年（1649）出仕为官到秦广（陕西延长），在那里正遇上王逆作乱。一时间州县里，很多人被胁迫跟从。被关押的人很多，像倪跃龙等数千人，都因为被诬陷委任而要被斩首。我勘察后援引新的条例，竭力为他们申请。承蒙抚军董公听从宽恕，一起特别上疏请求释放。自此以后，就没有了冤枉好人的事情，也很少有囚犯半道死亡的传言了。
治理延长五年，监狱里长满了草。虽然不敢说像宋世良那样大赦没有囚犯，但或许也无愧于贾伟节西行解难。甲午年调任宛城的丞局，事务清闲。这种怜悯同情之心，始终不敢在早晚忘记祖训。
乙未年的秋天，郡里的使者因为年老被免职。我补缺代理，负责总共十三个县的重要案件并进行处理。能够仰遵圣天子宁可有失误也不能违背常法的心意，在宛城大力施行。大约积累的余案有十人，洗手敬告上天，通过占卜祈求昭雪的有九人。比如像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李长孜，匆忙中误伤他人的杨维新，赃证没有依据的张大贺家贤等人就是这样。只有和文秀一人不在其中。
哎呀！杀人不处死，伤人不判刑，这是给施暴者好处而宽容恶人。孙卿的论断令人敬畏，难道不值得重视借鉴吗？而我又怎么样呢？虚公审讯判断，敬畏地看待墙上的箴言。用心推究审讯，怀疑就像棘木中的鬼魂。不敢用繁琐的文字来写刑法文书，也不敢因枉法纵容而宽宥自己作孽。
各级上司都明白我的心意，都同意案牍商议缓刑（死）。

张禹木捐俸筹资修建的南阳医圣祠

虽然，在这个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时代，能够明察一连十次失误两次谎报严重的情况，不知道有多少。我这点小小的原解一二件事，哪里值得成为书籍的毛病。只是想到我祖父的遗训，已经过去。我的儿子侄子，能保证都是善良友爱的人吗？而且我四处奔波，更难保证早晚都能接受训导，所以不怕汇集起来写成书出版，让后人读我的书，了解我的政事，通过我的政事，看到我的心意，也能够看到我的祖父和父亲积累和训导的心意，互相观察有所收益，岂止是我的幸运，实在是我祖父和父亲的幸运啊！

网传张三异使用过还著名的一方砚台

注：
1.张三异（1609-1691），字鲁如，号禹木，湖北省汉阳县丰乐里（今东西湖区柏泉农场）人。清顺治五年戊子年（1648），乡试名列榜首，顺治六年己丑年（1649）进士。(国子监进士题名碑160号)初任陕西延长县令，正遇上旱灾和蝗灾。张三异夜露中求雨，组织百姓灭蝗，不辞劳苦，并捐资助赈，平价卖粮，救活不少灾民。县民因此为张三异建立生祠，列为当地名宦。不久，张三异升任南阳府丞。剿抚境内拐河响贼庾某等贼众，除首恶外，胁从者全部释放归农。此期政绩被收录在《南阳名宦录》中。嗣后，张三异转任福建邵武府丞，按例考核为上等，当地人在长虹桥建祠纪念他。后升任浙江绍兴府知府。张三异在延长、南阳、邵武任职期间，凡前任断结不了的大案要案，他一接手即可断结，还平反了不少冤案、错案，有“片言断案”的美称。在绍兴任职期间，政绩更加卓著。授阶-中宪大夫。（明朝五品、清朝正四品）张三异家教严整，十分注意对后辈的教育培养。三个儿子伯琮、仲璜、叔珽都为官在外，他时常告诫他们：“汝辈第守祖父母‘清白忠厚，不爱钱，做好官’之训，尤以活人为念。”“宜缄默，毋自矜侈，宜省刑，毋多事以扰民……惟谦惟和，以宽以恕。”三个儿子均能恪尽职守，政绩显著（另有传）。他有胞侄17人，他给他们每人良田30亩，供他们读书之用。张氏宗族人丁兴旺，同居一乡者达千余户。晚年张三异为宗族和地方公益事而忙碌。他为宗族修建祭祠，购置祭田，每年祭祀香火不断。他周济乡邻的贫困户，帮助办理婚丧大事；捐资数百金修建桥梁，方便乡民交通。张三异才华横溢，作文不用草稿，下笔千言，神形兼备，与当时名家熊、刘不差上下。生平著作宏富，如《雪史》、《痴龙文集》、《诗家全体》、《来青园文集》、《廿一史弹词》等。康熙二十七年（1688）夏天，张三异近80岁，在躲避夏逢龙叛乱的兵祸途中，还著有《江城纪事》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