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笑 庞晓东 我的母亲像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普通、平凡,然而在儿子的心目中她坚韧、勤劳、乐观,却又显得那么不平凡。母亲是1958年参加工作的"老革命"了,先在肥料厂,然后在供销社,最后在食品公司直至退休。从拉板车到柜台营业员再到出纳、会计,一步一个脚印,奋力向前。 据外婆讲,由于母亲是家中唯一而又最小的女儿,深受家人宠爱,很活泼、很爱笑。然而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却从没见到过母亲的笑容。由于我们六个兄弟姐妹加上外婆,人口众多,工作家务繁重,看到的都是母亲起早贪黑,奔前跑后,手不停脚不住,忙忙碌碌的身影,白天忙完工作晚上还要在昏暗的灯光下为我们洗衣缝裤,面容异常憔悴,然而我却从未听见过母亲半句怨言。 有一次,父亲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上面要对父亲给出处分意见,父亲单位领导找我母亲谈话,征求意见,我当时也在场。领导绕来绕去说了一大堆话,目的就是要家属顾全大局、划清界限。我母亲面容平静,却掷地有声地表眀不管如何处理,她相信我父亲是清白的,事实终将证明一切。母亲也严肃地叮嘱我们要相信自己的父亲,不要人云亦云,更不要低声下气,要挺起脊梁做人。后来的调查证明了母亲说的是正确的。母亲终于开心地笑了,那是我看到的母亲的第一次笑。 我从中学校园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非常高兴,于是急匆匆跑回家想把消息告诉母亲,却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身影。有人说在医院看见了我母亲,我急忙赶到医院,母亲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医生说母亲营养不良,身体虚脱。原来母亲为了照顾我们几兄妺读书给我们补充营养却亏待了自己,加上工作忙以致于晕倒在地。我眼含热泪把我考上大学的消息告诉母亲,她接过我的通知书,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学毕业后,我在重庆教书。一直想邀请母亲来重庆看看,陪她好好游玩一下。她总是推说工作忙,家里事多。有一天,收到姐姐从家里寄来的信,母亲单位要组织员工外出旅游,有一站要经过重庆,但不知道具体安排,要我抽时间去朝天门码头等。那时通讯不发达,没有手机,我接连去了几天码头,寻找过一拔又 一拔的旅游团队,都没找到母亲。几天后母亲打电话到单位找我,我埋怨她为什么到了重庆也不来见我一面,母亲连忙解释说: 一是集体行动,二是出来衣服带得少,穿得脏兮兮的怕丢了我的面子。我一时沉默不语,眼泪夺眶而出,电话里却传来母亲自嘲的笑声,她安慰我: 下次一定穿得漂漂亮亮地来重庆见我。 现在我离母亲越来越远,见面次数愈来愈少,她已年近八旬,和妹妹一家住在一起,手脚不便,思惟和语言也不象从前那么清晰,我们每天都要通电话,拿起电话她就会控制不住地笑,说不上三句,又要笑一阵,我总是耐心等她笑完再讲,或者跟她一起笑,在笑声中结束对话。我们都知道这样发展下去是什么症状,但都 在微笑着面对,一起努力延缓它的到来。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平凡的爱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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