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痴

飘泊游子 · 发表于 2021-11-1 11:58

                                                                           老痴
                                                                        文/飘泊游子

   风卷着昔日的记忆，淡淡地散在这喧闹繁华的城市，那片黄叶随风飘起，旋转着自己曾经绿过的身姿，秋风落叶吟成了感叹的曲，流年写成了文字。城市是年轻的，还是青春焕发。这些人都是从东南西北聚集来的，他们成了这座城市的生力军和主体。老痴从北方农村来，一直在这座城市工厂做技工，就是一个长年在这里的打工仔，现在换了称呼叫农民工了。
   川流不息，那是人，那也是车，深巷浅浅涌出来的笑声，这是打工仔妹聚焦的天地。一栋栋厂房没有灶烟，只有机器在旋转，难看到白云和蓝天，灯光替代了天空，没有天上街市，只有人间繁华，老痴已经习惯了城里这样的打工生活。
   老痴一晃就在这座城市呆了整整三十年，三十个春夏秋冬就这样弹指一挥间，他的老家在北方的山村，这些年就这样过去，他已经难分清天天上班的厂子是家，还是山村老屋是家，总之晚上梦里常在山村老屋忙这忙那，白天就在工厂拼命的干，因为他把厂早就当作了家。
   老痴并不痴，只是对人对事太痴迷太认真，一根筋难转弯。在老家种地，总想种的比别人好。在工厂上班，总想自己能比同行做的更好更有出息。就是一个痴，让他在这座城市一呆就三十年，在一个厂子一做就做到底，老板特别喜欢他这个痴劲，总给他一些别人认为难搞难做的做，他容易上手，再难也会做下去，从没说个不字。
   老痴也有他的名字，姓陈名力叫陈力，老痴是厂子人给他起的诨名。痴者呆也，一些人认为他就是一个傻呆，做事太老实，对人也太实在，不管什么活儿，只要安排他做，他象个闷葫芦，不会说个不字，立马就去。和朋友在一起吃饭，他也是一声不吭就抢着付钱。厂子里的小哥们大姐姐都说老陈太那个傻了，老实人总是吃亏的多。其实，老痴并不傻，农村出来的，一直记住老妈教他的：亏者是福，人要吃得亏，才能处在一堆。
   有一次，一位同事大姐搬二手家具洗衣机，女人家没有多大力气，老陈二话不说，扛上就走，在六楼转拐时，把脚拐了，同事大姐说什么也要送他去看医生，他啊死活不去，自己买了跌打丸红花油，还一拐一拐强撑着上班。一些同事背地里说他是个“痴子”，他晓得了，不但不生气，还呵呵地笑：我就是个痴子，我喜欢痴。这下好了，大家嬉笑，干脆不叫他陈力或老陈，他的名字被老痴代替了，后来连老板也不叫他的名字，也叫他老痴。
   老痴在厂子里可是模范，生产标兵，年年评为优秀员工，可惜没有读什么书，当不了官，只会做事，不会管理，老板也给他一个车间主管当过，可他只埋头做事，不管其他，也怕说话得罪人，没办法，也只得做罢，让他做个技工，领着主管级的工资。
   记得有一年春节联欢晚会请优秀员工上台领奖，美女主持人叫了三次陈力，他还坐在台下，美女主持就直接大声叫，“有请老痴，上台领奖，掌声在那里。”“啊，来了。”惹得几百号人掌声如雷满堂大笑。私下都说，陈力这痴子真把他爹妈老子取的名字给忘了。
   老痴除了老实肯干后，人也长得不赖，一米七五的个头，均匀的五官，体重不到一百三，不胖不瘦的身材，加上少言少语，显得成熟有点城府，虽有一点点黑，那可是健康色，只是少读诗书，文化不高初中没毕业。这也怪不了他，三十年前的山村农村，不象今天有吃有穿还有钱花，那时代可是吃了上顿无下顿，家中四兄妹，他是老大，出头椁子先遭难，受苦吃亏的当然是老大，初中没上完就辍学和父母种地养家，后来外出打工淘金成了热话题新潮流，他就随大叔婶子来到这座城市进了这个厂子，同来的走的走了，或跳到别的工厂或回家做小生意，他啊从没想过跳槽，就一直干到今天，工资月薪从几百元涨到上万元，村子里和他同去的都说他，傻人有傻福，老痴不是痴是有先天先眼。
   老痴还艳福不浅，进厂不到两年，就被大他两岁的厂花梅子相中了，说起梅子那可是厂子的一枝花，广东本地人，聪明漂亮不说，还上了几天高中，算是个文化人儿，在厂子做前台文员，也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主儿，追她的人不少一个加强排，可就是上不了她的法眼，偏偏喜欢上了这个来自外省的农村木讷痴娃子。这老痴还总是躲来躲去，真心话，他也喜欢梅子，心里偷偷乐着，却又不敢接这个橄榄，就这样一晃五年，才修成正果领了结婚证，由老板当证婚人，走进了婚姻的宫殿。
   如今的老痴已五十出头，儿子大学毕业进了一家上市企业做管理，女儿也上大学了，他也成了半个广东人，虽现在工厂要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老痴已经是边沿超龄，好多工厂招工广告上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下，可老痴肯学苦干，还是厂子的技术骨干，老板时不时还找他喝茶聊聊厂子的发展。
   “老痴，你说，我们厂还有什么没做好？”
   “要我说啊，还是人才，象我这样的没文化，只会干活不行，管理技术要跟上，必须招有文化的能人，工厂才能发展，才能赚钱有效益。”
   老板还真采纳他的意见，现在工厂做个前台文员都是大学生，四处招纳贤能，厂子由原来十多人发展到上千人，工厂效益是一年比一年好。
   老痴前年在农村老家修了房子，说什么树大叶落归根，退休了，就和梅子回老家养老。儿女自有儿女福，儿女书送完安了家，就让他们自己生活，不想再操儿女这份闲心，他们想在那里就在那里，自己喜欢就行，工厂给自己买了社保，退休有养老金，不拖累儿女就行了，那个做父母的不想儿女活在人前过得好啊。
   厂子这几十年不知来了多少人又走了多少人，老痴到了这个年龄，还是一往如初痴迷地忘我干着，厂子上至老板下至清洁阿姨，一碰面总会亲亲热热地叫他一声“老痴”，他还是那个痴劲儿，有一身永远使不了完的劲。有人说，老痴是厂子的一棵常青树。也有人说，老痴是一头套在犁沟耕地的牛。老痴不在乎人家说他什么，做自己的事，让别人去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吧。

                                                                     2021.10.31.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