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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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一篇写王老师八十大寿的日记中有:现在人们赞扬“工匠精神”。“工匠精神”的基本内涵包括敬业、精益、专注、创新等方面的内容。王老师，就是这样的“工匠”。

    王老师十多岁起就学木匠（是正式学，之前系木匠世家，耳濡目染，对那木工技术早有与生俱来的无师自通），对技术，他有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与韧性。可谓“术业有专攻”，一门心思扎根下去，心无旁骛，特别是在家具制作上不断积累优势，成为“领头羊”。

    记得六十年代中期，那时没有工业用电，家具生产中要用的车木构件，是纯手工的，一个不到三尺长的一尺高的四柱八嵌的木架，长度方向的两端有可以移动的顶尖，将要车削的毛坯从中心孔顶柱并固定，毛坯上緾着绳子，那绳子的两端绷在弓一样的圆木条弯成的弓上，操作者左手执车刀、右手来回牵动绳子，绳子带动毛坯旋转，车刀在毛坯面向操作者转时进刀，进行车削。这工作，操作者要有臂力，更重要的是，要左手、右手分别作不同的动作，难度很高。我们车间，除从重庆来的谢老师会用手工车，就是他了。谢老师，共和国立国前在重庆学做过美人桩，自然有那技术，而王老师怎么掌握了的，我真的不知道。后来，我们有了电动的土木车床，毛坯由一端的夹头带动转，可以双手执刀车削。一般人都是向哪个方向车削，哪只手便在前边， 而王老师，他可是正反手都来，工效自然高。

       砍棺材，那前后两头的堵头，是最考人的。因为那堵头，中间厚四周薄，有点像天圆地方的，是从中间向四周扩散，继而砍成那要求的圆润、雄壮的样子。堵头中间鼓起的越高，越显雄壮。砍堵头是，是将两个木马捆在一起，堵头的坯件放在上边，可以从不同方向顺木纹从厚往薄砍，砍过的表面光滑，没有多少用刨子刨的。那手艺，堪称一绝。现在我看到的堵头，是用带锯从中往四边锯出后，用电刨刨出的，似一个四方棱锥般，没有王老师用手工砍的圆润、雄壮。

       王老师去东北为我们厂买铣床用的分度头（师心地善良，极善待人。他在为返乡养老的老红军彭政委做家具时，其精湛的手艺、良好的服务征服了老革命，因而重返沈阳为我们购这一稀缺之物）时，见过东北的大衣柜，那衣柜，近两米高，两三截逗起，中间的联结处有线条装饰，顶端有宽宽的如巨大镜框的线条般向外飞出。老师只是看了，回来后就自己装了专用的起线条的刨子，将那苍溪人没见过的线条推了出来。这个样式的立柜，后来发展成组合柜，一直用到本世纪初的实木家具上。

       这下我要说他退休后的做雕花家具了。

    大衣柜、杂物柜、高低床、床头柜、饭桌、沙发等一应俱全，既有明式之特色，又融入现代之气息。那床屏为二龙戏珠，柜脚龙头，立柱等为腾飞之龙，气概不凡。特别是有一摇椅，扶手为龙头，龙身攀附至靠枕，关节处装有轴承，随人之座姿摇动。造型之精美、结构之巧妙，令人叫绝。完工后的家具，大漆染就(即土漆，是他与我们厂的土漆大师杜老师学的)，质朴天然的木质，弥漫着时间的味道；生动传神的雕刻，散发出浓厚的艺术气息。为了雕刻出满意的产品，老师自制了各式各样的刻刀，在雕花过程中，他会根据所雕刻的部位和图案的不同，选择不同的刻刀，同时融合浅浮雕、深浮雕、透雕、圆雕、镂空雕等传统木雕工艺技法，使雕刻出来的图案生动传神、恰到好处。老师做的这些纯手工的雕花家具，之前我并未见过。不过，他技术是厚积薄发，只是到了退休后有了时间，才能精雕细刻地完成其夙愿了。

       老师的二弟告诉我，俗称老虎腿状的做茶几腿的木料，不能在带锯机上加工，是他们用手工、窄锯条将其锯出来的。老师对技术的专注，可见一斑。

    这时我想起旧时苍溪云峰罗林碑有名的小木活大师，《民国苍溪县志》曾记有“县境内周氏者，即文清是也”。周文清所做之家具，用料极为讲究，凡柜类家具之装板，必选用纹理多变、似山、似蝶、似虫等形，后以水磨漆漆之，木纹若隐若现，独一无二。而用于做腿脚的，必是纹理笔直通泰之材，且须经年自然干燥，方不致变形。不用铁钉，打眼、逗榫、穿尖、填芯，一招一式，全系正宗的明式家具工艺。师极善创新，那衣架、帽架、笔墨盘、梳妆盒、珠宝手饰盒、梳妆台等，经其改进，伸张自如，可开可阖，表面镶嵌、雕刻龙凤花草、戏剧人物等，用大漆彩染。

    王老师的雕花家具工艺，一点不输这位旧时的大师。

       旧时的小木活大师，曾记入《民国苍溪县志》，我想，如果王老师也生在那个年代，入县志的能工巧匠，必定是他。

       20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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