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崃桑园机场割麦记

心静自然就凉 · 发表于 2018-10-27 21:33

邛崃桑园机场割麦记

在五六十年代，一到每年五月份的农忙季节，城里的机关单位都要去农村人民公社参加“双抢”（抢收，抢种）帮着做农活。小学也不例外。

我最忘不了的是1959年我在邛崃北街二小读五年级时，学校组织我们全年级的老师和学生到桑园机场去割麦子。

那时我妈在屠宰场里煮饭，爸爸的工作半夜就要上班，所以为了方便上班他们都住在厂里。我住在大同街，自已和一只大花猫在家过生活。有一天，老师说要去桑园机场割麦子，每个人都要自已带被子等生活用品。我把要带的东西找出来，全放在被子里面，然后拿一条绳捆绑起来。看看捆好的行李还觉得自已很能干。

从城里到桑园机场有十几里路程。我们背着自已的行李排着队伍走在乡村的大道上。还没到北仓（北门外的粮食仓库），有同学的被子散了，东西都掉在地上，老师赶紧帮着捆绑。刚刚帮这个同学捆好，那个同学的被子又散了，有的女同学还急得大哭。这样的情况简直让老师都忙不过来不知道帮谁好了。我看见那些同学的狼狈样子，我正在庆幸自已的行李没有散，谁知道没走了多远我的行李也出了问题，只觉得背带一松行李往下坠，我赶紧随着行李就势往地下一坐。还好，没有散落。我赶紧在路边上收拾一下，重新把行李捆得紧紧的。我背上行李跑步去追队伍，路边上老师还在那儿帮着同学捆被子呢。

虽然是五月份，但是长时间行走在阳光下也让我们满头大汗。刚走了一多半的路程大家就疲惫不堪，又累又渴的两腿像灌了铅，都抬不起来。同学们边走一边问老师：“快到了吗？还有多远！”老师哄着说：“快到了，就在前面！”就这样老师边走边哄，终于到了桑园镇。我们被安排在桑园镇旁边的农场里。一间大房子，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谷草。我们把床单铺在草上，放上被子就可以在上面睡觉了。吃了午餐，老师说，下午休息熟悉环境，明天早上6：30起床，一个小时洗漱，吃饭。7:30到地头点名。

下午同学们到桑园镇上转了转，.发现这个场镇并不大，就是一条主要街道上有一些小商铺，我们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买，就回到农场。看到别班的同学要去机场玩，大家一窝蜂都跟着去了，其实农场的前门出去是桑园的街道，从后门出去就是飞机场的跑道。跑道边上就是农场看不到尽头的麦子地。

这个飞机场是1939年国民政府为了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在四川赶修了十个机场。桑园机场仅是其中之一。听说陈纳德的飞虎队还在这儿起降过啊！但是现在如果不是这条又宽又长的跑道谁还看得出它曾经是一个飞机场啊！顺着这个跑道我们跑着，打闹着，微风吹拂麦浪滾滾一幅祥和安宁的丰收景象。

第二天早上我们还在香甜的睡梦中，一道响亮急促的哨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我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老师边大声喊：“起床了，起床了！动作快点！”边点燃我们房间里面的煤气灯，同学们赶紧穿上衣服，到外面水管边洗脸刷牙、吃饭，被老师带到地头时天才微微亮。农场的工人师傅给我们作了示范，镰刀怎么拿，怎么下刀，怎么用力，割下来的把怎么放，他边讲边示范，讲完了又看着我们割，又一个个地纠正不对的地方。看到我们都学会了，他就走了。开始大家的干劲十足，你追我赶的士气非常高，但是不到一个小时，就不行了。毕竟才十多岁又都是城市里面的小孩，平时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农活。不多会这个喊腰痛，那个叫手痛。人一劳累，动作就不那么协调，不一会儿不是这个割伤了手就是那个碰伤了脚。老师则是忙着照顾伤员。

天上的太阳越来越高，空气也越来越热，身上的汗水打湿了衣衫，同学们一个个满脸通红，汗流夹背地坚持着割麦子。突然只听见背后咚的一声，我转身一看，离我最近的古永新倒了，这个女生平时就是身体不好爱生病，我赶紧跑过去把她扶着，只见她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双眼紧闭，老师紧张地跑来看了一眼就说她中暑了，让我们把她抬到阴凉的地方，可是这里是机场跑道和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一棵树都没有，哪里有阴凉啊。老师只好让几个男生把她抬回场部医护室。我们出了好多汗，口渴死了却没有水，站起来向四面一看，不是白花花的跑道，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金黄色麦子，看不到一点绿色。有的同学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开了。我也极度难受但是不想哭，因为哭既丢人又不能解决问题啊！

好不容易收工吃饭的号声响了，大家一窝蜂跑回场部，直奔厨房喝水，直喝得肚子里面咣咣直响还想喝。喝了一肚子水，大家都吃不了多少饭，老师直说要多吃点，不然下午没有劲干活啊！吃了饭休息一下我们又出工了，明晃晃的太阳晒得大地发烫，走到麦地我们浑身酸疼，两腿发硬，弯不下腰。农场的工人师傅告诉我们只要坚持一会儿就没有那么难受了。我们只好艰难地坚持下去，果然不多一会儿就不觉得身体没有那么僵硬了。

割了一段时间后师傅拿来许多篾条，让我们把自已割的麦子捆好搬运到场部去。我们只好照办，大家一趟趟地背麦捆，有的同学从离场部近的地方搬起，我和李淑琼、胡德英几个认为从远的地方搬好一些，因为现在不太累，可以受得了远一点的路程等到后面，虽然人会越来越累，但是路程也会越来越短。于是我们就这样做了。到了天快黑了全班没有一人把麦捆子搬运完。大家又累又饿，但是没有搬运完麦捆是不能收工的。累死也得做啊，有好几个同学都哭了，老师是帮了这个又帮那个，也累得够呛。我们三个是第一时间完成任务的，老师还表扬了说我们的方法好。我们三看到同学们都在忙也不好意思休息，又去帮着背了好几趟。到了晚上八点多钟我们全班才完成任务。

等全班回到场部，老师一点名，还差两个人。大家顾不得吃饭，四处去找，结果在麦田里发现了她们，其中一个同学扭伤了脚，两个人在那儿哭得多伤心的。

第二天早上老师把哨子吹了好几遍也没有人起床，只好一个个去掀被子。女生还好一点老师一掀被都赶快起床，隔壁的男生，老师掀开了被还在那儿睡，赖着不起来。还有的居然说：“老师行行好，让我多睡一会儿，我给你磕头！”我们在这边听到都哄堂大笑。听到女生在笑话他们男生也赶紧起来了。吃了早饭大家拖着浑身的酸痛坚持下地割麦子，这麦子总是望不到头，不知道好久才能割完啊！

累和渴叫人难以忍受，浑身的酸痛更是让我们尝到了做人的不容易，同学们如今才感觉到坐在教室里上课是多么幸福和轻松愉快的享受。凡是没有经历过艰难困苦的人，多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啊！对大多数同学来说这才是人生的第一次磨炼。

这次参加割麦一共持续了六天。经历这六天我们的人生和以前有了不一样。从外表来看我们变黑了，瘦了。但是从思想上来说我们有了那么一点点成熟，男生、女生也不那么浮燥幼稚了。这一次的经历是我们人生第一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