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在国内平常的事，在国外却觉得受到了“侮辱”

一树幽花

    文｜理钊

    如今出国已成了潮流，可惜我至今没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所以也就没有实际的经验。可在读了一点“国外印象记”之类的文字后，却知道虽然“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那却是人家的精彩，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人（日、韩及台湾地区人除外），在那“精彩的世界”里还有许多格外的不快。而那不快，读来又常使人感到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义愤。比如前些时我读到一篇介绍域外见闻的文字《中国人惯坏了某国警察》，作者是一家报社驻该国首都的记者，想必这决不是小说式的虚构。

    文中说：“某国警察见到那里的中国人，总是不问别的，而是先查查再说。中国人进入某国海关时要严查，进了关口，走在大街上也要查，直查得在那里的中国人叫苦连天。”起初我以为某国有着“查证”的习惯，见人便查一查证件是那里的风气，可读到后来却知道某国警察是“最愿意查中国人的证件”的，对于本国人和到那里去的其他外国人就没有这样的“优待”。原因何在呢？原来，中国人“在某国遇到事，一些同胞总遵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即使自己有理，也非要花钱了事，口中还念念有词‘花钱免灾嘛。’”这就是查中国人证件的警察，在查到中国人时，总是“不是发现证件里夹着可以据为己有的20美金，就是手里被塞了一些‘外快’的东西。”

    读完这使人义愤的“不快”，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是怨不得人家警察的。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呢？被查者不论有事无事，都是笑嘻嘻地悄悄递上美元，既不声张，也不索要“发票”，查一次便有一次的“好处”进了腰包，既得不到揭发，也受不到处分，人家还不将查中国人的“证件”当成了第二职业？晏婴虽有“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名言，但中国人那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破财免灾”的处事原则，到底没有因为身处乌克兰，就由“橘”变成了“枳”，以至于自己害了中国人自己。

    如果说是“中国人惯坏了某国警察”，可中国人何来这样的坏毛病，以致连外国人都给“带坏了”，——又是谁惯坏了中国人呢？

    一种处事方法变成一个人的生活原则，是非有千百次的成功应用而不能的；而一种处事方法变成一个群体共同的习惯，除了这群体中人共同的应用，还须有群体的认同，方可成为一种族群文化。对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的做法，成为一种通用的“处事原则”，除了多次的应用外，自然也必须“屡试屡爽”才行。一个人遇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却是一败涂地，我想，再蠢笨的人也决不会去做那没有丝毫收益的买卖。可见，中国人于国内是常用这原则成功地“化”掉很多事情的了，如今将这无往而不利的原则“化”到国外去了。

    可中国人为何要去“化”事，且每“化”必成呢？这自然也可看出中国人的聪明，尤其是第一个“化掉事情”的人的聪明。用小投资换来了大的所得，是猴子变成了人后就有的想法，比如用很小的力气去猎获大的猎物，不然人类也不会费力地去发明工具。一个人遇到事情了，比如是偷了邻居的一头牛罢，本来依律是要砍去手脚的，但这人很聪明，悄悄地将“美元”送到有权砍手的人手里去了，那人收下后便免了砍手，改为打鞭子了。挨鞭子固然也痛苦，但终究不会残废。于是“化事的发明”便出现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屡试不爽，便成了“习惯”“原则”。

    这种“化事的发明”，开始可能是因为要减罪责，比如上述的那个“偷牛者”。可随着这“发明”得以普及，运用这“发明”的人中，又有更聪明的一位中国人出现了，他虽然没有犯事，但却想从他人手中谋更大的利，于是就在这“发明”之上，又发明出在办平常的事情之前，先行奉上“美元”的“发明”，且果然见了奇效。于是，“化事的发明”之外，又多了“欲办事先通关节”的“发明”。在这“两个发明”的培养之下，管事的人也渐渐地“聪明”起来了，自己手中所掌的“事权”，既然有人来“化”，那何不也就此再进一步：所有的事，不论该办、应办与否，不来“化一化”，是绝对不会轻易就可办得了。——“化事”精明，自然而然地引出了“管事”的更精明。于是，在中国，凡办一件事情，彼此“化一化”便成了通则。既成了通则，遇事便都奉行，也都会有付出同样的成本，彼此便觉得“平等”。在这样的“平等”之中，谁也不会觉得自己吃了亏，安然地过着“遇事必化”的日子，要香一起香，要臭，自然也一起臭。

    这种“通则”的实行在国内自然是不会感到惊诧的，可在某国用后便觉得受了委屈。因为在国内时大家都“平等”。而在某国就不同了，人家本国人不挨查，与自己一样同是某国的“外国友人”的其他外国人也不挨查，却偏偏查到中国人的头上，这便是不“平等”了。不“平等”自然是受了委屈，就要鸣不平，甚至是觉得受了侮辱了。

    中国的很多事情，往往如此。当我们都挤在国内过日子的时候，许多事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待到去国外生活，依然照国内的办法去办事情，有时引来的是如警察专查中国人这样的“特殊待遇”，有时则是碰了一个硬钉子，甚至是吃了官司，总之是时时觉得不方便、不应手。从这一点说起来，确也在证明是中国自有“中国特色的生活”，别说是西方的一些规矩在这里不适应，就是我们去他们那儿，也很有一些不适应的。所以，把好大门，防止西方的规矩侵蚀我们的生活，永葆中国的特色，倒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只是别因此在外面受了一点委屈，就要叫苦连天，说是人家不能以平等之心待我“强国之民”。因为国里国外的“平等”，字眼虽是相同的字眼，但所指的事却并不是一回事。

    2017年3月3日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