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走读的趣话[原创]

老不颠东 · 发表于 2015-1-11 20:22

上世纪五十年代，成都市内的中学由于条件限制，只有少数外州县的同学才能住校，城吼头的学子一般都是走读。走读生胸前戴得有裱褙加厚的布质通学证牌牌，上学放学就凭这个进门出门。要是屋头离学校路程稍远，或者本人扯垛垛扯得圆，还可以申请早归，在胸牌上加盖这两个字，到了下午，不上课外活动，就能提前离校自由飞翔。读通学的，尤其是找龟[学到海龟一盘]那起，比天天卡到学校头的呆鸟，也就是那些非班主任老师批准不得外出的住校生，不晓得要安逸好多倍。

坦白交待，那阵没得几个学生一出校门就老实甩火腿对直回家的，差不多爱打王逛。这边打锤角逆，那边扯场子偎堆堆，都要伸起脑壳、踮起脚脚看半天。那时又不兴家庭作业，在外头耍得多晏才戳起回切。

我从学校耍耍搭搭走回家，途中要经过皇城坝，当时那儿赶有好多说书棚子，坝坝头杵起几个说北京相声的灰面脑壳，手上抓一把河沙，在地下揞双勾空心字，正楷行书，相当漂亮；要不要还打竹板怪腔怪调唱几句，扯场子，聚人气，别有味道。川帮艺人更多，像曾炳昆的口技相书，以及邹忠新的金钱板都是我几个的最爱。惭愧的是当时腰无半文，只有听站国。听站国不是听战国，是指没得钱坐位子，站到边边上看巴片。现在想起很难得，那些艺人差不多都是川内曲艺界的开山祖师，能够分钱不花，近到看得清楚说书人喉咙管儿上下蠕动，声音真切，绝无假唱，相当于现代一线明星的真人就在面前，在距离上可以说是同台。若按照现在的追星成本价计算，少说都要上千。我是顽童，除了打折扣捧了点儿人场外，并无贡献，却得到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说明穷日子也有它独特的韵味，我等编外粉丝，也可以谝嘴：不是吹，本人也曾沐浴在星光里，尽享风采。

我几个读通学的”走兽”，鸭子脚板儿一联的，如果哪个踩到狗屎，比如说李娃儿的舅舅从康藏公路回来，给了他那会儿觉得很可观的零用钱、你我巴到沾光，就伙起到大华电影院切看二轮片，享受五分钱一位的最低消费。为了一部不想错过的电影，也曾经嗨势跑趟趟儿，远征上映日期拖后的东郊沙河电影院。在金河、御河、春熙路、盐市口一带，卡卡角角到处都镶满了费头子些的脚板儿印，耍到饿得清口水长流才梭回屋，直奔灶房，揭开锅盖，把老妈留在锅头，巳经渐渐冷了的饭菜，就在锅边唏呀呼地吞下切。

本来并不堂皇，有时还带点儿苦味儿的街头经历，人生百态，被几个爱冲壳子的加些瓤子，放些佐料，拿到课堂上来摆，逗得那些只有在周六课后、周日白天才能限时请假外出，已经接近被关成瓜娃子的住校同学心头像猫儿抓。于是，就有人模仿战争年代地下工作接头的情节，绕到学校背后白夹子围栏那边传递通学证，让耍得好的住校生，在门房码不实在的情况下，混出校门，放一回敞马。煞后，也听到过某高年级大汉儿晚上翻墙的传言。

最扯把子的是有位住校生王同学，是个颤翎子，从炊哥到看门头儿都认得到他，要想用假证闯关肯定不得行。他娃虽然没得翻房越脊的本事，但一踩九头翘，转转儿多得很，常有怪招。

话说某天下午正课刚完，一群找龟同学涌至门口，接受自称眼睛有毒的门房大爷扫描，鱼贯而出。大爷端坐在门房临窗半桩台内的椅子上，窗户大开，严密盯守。哪个都不谙，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功夫喜剧电影镜头突然出现，只见王同学一身短打，向找龟们直势眨眼睛做手式，表示请多包涵。然后紧靠墙根趴下，屏住呼吸，郎行利势，手脚并用，匍匐前进，说时迟那时快，在窗台和半截墙裙的掩护下，就像当年游击队员越过鬼子炮楼那样，三刨两爪，非常经典，非常溜刷，非常抖怂地，在门房大爷的眼皮子底下爬出校门，逃之夭夭……

套用一句流行语，当时，我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第二天，碰到王同学，平常最爱提劲嚼筋的他，好像若无其事，对昨天的壮举，似乎想掩盖。有人问，他轻描淡写地说：其实没得啥子，整起好耍，出了点儿毛毛汗。大家不信，抬倒一笑，脸比城墙转拐还厚的他，似乎有点儿羞涩，挣脱包围圈，跑了。

对比起来，现在的娃娃箍[读音亏] 得太紧，课内课外层层加码，点儿都不好耍，有些像过去的住校生。我看可以要不要放一回敞马，让他们有点儿千翻淘气捣蛋的时间，一般不会影响学业，况且，知识也不全部来自书本，贴进生活说不定收获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