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山上的读书声
作者：相军
四川省青川县房石镇有一座陡峭险峻的大山，叫马家山，海拔2800多米。地震后，马家山遍体鳞伤，受损严重，附近大部分村民都逃出大山另谋生路，只有56岁的村民何文广由于双腿残疾，外出行动不便，无奈留在了山上。他11岁的女儿何清蓉只得辍学在家，照料父亲。
2008年6月5日，济南军区某摩步团七连二排官兵走村入户来到这里，看到小清蓉不能上学，非常着急。排长宋善玉决定专门给她搭建一个帐篷，并利用业余时间辅导她学习。
那时，我正好在这里采访，听说这件事后，非常感动，就决定跟随二排官兵一起去看看小清蓉。
出发前听官兵们说，要上马家山，必须过“死亡谷”。那是山下的一处断崖，路极窄，好像是一把巨斧把山体劈作两半，劈开的夹缝算作了路。脚下是山涧，有潺潺流水，两边是崖石，都凸出来，在头顶悬着，光线极暗，仰头只看见“一线天”。
这样的路，就是平时刮一阵风也有可能将崖顶的石头掀落，何况那时余震不断？
我们一行十几个人，一边观察着上面有无石头滑落，一边跑步快速通过。
马家山非常陡峭，震后又寻不到原来的道路，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行。那次我扛着一台大摄像机，有20多斤重，尽管有战友帮忙，两三个人轮流扛，还是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宋善玉排长和战士们肩扛手提，带着为小清蓉准备的帐篷、课桌、板凳等学习用品，不亚于一个运输队。
中间休息了几次，来到半山腰的一处废墟旁，宋善玉指着告诉我，这里就是小清蓉的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小清蓉的家本来就是“特困户”，父亲从小就瘸腿，不能干家务，家里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母亲于几年前失踪，现在只剩下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
让我惊奇的是，小清蓉已经从山上下来迎接我们了。从这里上山，还有40分钟的路程，路越来越陡峭，越来越难走，小清蓉在前面，我们十几个人排成长长的一个队伍，在后面跟着走。我打量着这个苦命的姑娘，她个头不高，瘦瘦的，扎着一个独角辫，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我和她攀谈起来。小清蓉告诉我，以前的时候，这条山路她几乎每天都要走一趟，经常能看见野兔、蟒蛇，还有一些漂亮的鸟儿。走在这里，她就会觉得家乡非常美丽。
翻过一个山坡，透过树梢看见了几顶蓝色帐篷，就到了小清蓉的家了。这里是马家山最高的地方，有比较平坦的一块空地，村民们就选在这里搭建了帐篷，本来还有几户的，他们嫌弃这里偏远，就临时搬作他处。
我们见到了小清蓉的父亲何文广，他坐在一块树根上，手里擎着一杆烟袋，旱烟叶烧得兹兹冒火，浓浓的烟雾绕着头顶盘旋散去。
战士们来到这里，就忙活开了。他们平整出一块场地，十几分钟时间就搭建起一顶帐篷。课桌、板凳摆到位后，战士们还带来了黑板，挂在了帐篷的铁架上。细心的宋善玉又把一块写有“白新村帐篷小学”的牌子挂在了门口，一所“小学”就这样建成了。
大家七手八脚把小清蓉的学习用品摆放好，战士们拿起小清蓉的水彩笔，现场写下了“自强不息，发奋学习”几个大字贴在黑板两侧，鼓励小清蓉珍惜机会，战胜困难。
小清蓉喜欢画画，也用水彩笔画了帐篷学校、身穿迷彩服的战士清理废墟等绘画作品，并把这些作品郑重地贴在了“教室”里，小小空间顿时弥漫起了浓浓的墨香。
宋善玉排长带头为小清蓉讲课。他讲的是三年级语文课本第10课《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宋善玉念一句，小清蓉跟着念一句，清脆的读书声透过帐篷，在马家山上空久久回荡。
接着，战士们又为她辅导了英语、数学课，小清蓉学得特别认真。
中午放学了，小清蓉提起水桶，去一里地外的一个山泉旁打水，然后生火做饭。炉子是用三块石头垒砌的，她熟练地填上柴火，擦亮火柴，用一根铁管衔在嘴上，不停往炉灶里吹风。火越燃越旺，不一会，一锅清煮面条就做好了。她先给盛了一碗，把一双筷子放在碗上，双手端给父亲，又给自己盛了一晚，蹲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11岁的姑娘，在城里正是撒娇的年龄，而懂事的小清蓉却过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我们要走了。官兵们对何文广说，以后，他们每天都轮流来辅导孩子上课，再过一段时间，等条件好了，要把小清蓉接到山下去，让她重新回到同学们中间，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默默地走着，像是有很重的心事。忽然，背后响起了清脆的读书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传出很远很远，像重重的鼓槌一字一句敲打着我的心扉，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楚。
电话：1331061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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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9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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