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格律诗是若干年来由若干人将语言的诸多元素进行反复冶炼而造成的足以自豪于世界文学宝库的独一无二的精品。而其中的两联对仗,则是精品中的精华。它的词汇和技术含量都是相当高超的。除了平仄、词性、词的结构和词的类属都要按规矩精密配合之外,更主要的还是表情达意。这对初学者来说,确有些难于上青天,但有相当素养的,则可随心所欲,玩弄于掌。
请看李商隐的:“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心烟”。此中庄生、望帝平仄相对,词性相同,结构相同,(偏正),小类也相同(同属人物)。晓梦、春心,平仄相对,同属偏正结构。心梦相关亦属同类。托、迷,动词,平仄相对。蝴蝶、杜鹃,单纯性名词,平仄相对,属大类(花、鸟、虫、鱼)。是标准的∣∣—∣∣—和— —∣∣— —∣句式。三联:“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心烟。”此中沧海一般连用,亦可拆开与蓝田相对为形容词和名词组成的偏正结构。月明、日暖是名词和形容词组成的主谓结构,海、田同大类,沧、蓝同小类。月、日同小类,明暖同大类。珠有泪、玉生烟。整体属主谓结构,有泪、生烟属动宾结构。珠、玉名词同小类,有、生动词,烟、泪同大类(名词)。词性,结构,所属都工。是⊙—◎∣∣— —和∣∣— — —∣∣句式。两联的语意都很漂亮。
诗圣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除鸣、上、柳、天、秋、里、雪、船不同小类而外,其余均佳。他的《登高》,有人评为律诗的顶峰,四联皆对,且首联自对。“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前四字既联内自对又联间相对。词性和词的结构都极工稳。只哀和回词性未对。第二联“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则半对半不对,或者这是偷春格,本联不必用对。如“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一样。但有人按惯例说此联也是对仗,且从“落木”与“长江”处引发议论,作为动词可作形容词相对的作证范例。如此,则“不尽”与“无边”岂不又成了动、副与名、形(或动词)能相对的范例了?又有定论说只要联内有自对,而其余不对也属工对。如“虎踞龙蟠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前四字既有自对而又相对,其余三字则可不计是也。甚至说有自对就是工对的联,那么,好些成语都是工对联。三长两短、七上八下、半斤八两、同床异梦、花好月圆,加油添醋、寻死觅活、红男绿女、鬼哭狼嚎,甚至拖巾吊片,瘸脚跛爪……都是绝妙的对联,可谓无穷尽也!但能成吗?
作律诗是作茧自缚,戴着镣铐跳舞,因它是尖端,而对偶则是尖端中的尖端。若要循名责实,求全责备,吹毛求疵的话(无疵也不怕吹毛),完美无缺的律诗的确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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