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城滨河路茶馆

秦巴闲士

       茶馆，古代称为茶寮、茶肆、茶房、茶铺等，既是茶客的乐园，也是人们休闲、消遣和交际的场所。

       达州位于四川东北部，古属“巴国”，巴人自古喜吃茶。民国时期，四川茶馆甲天下，乡间小镇，通都大埠，无处不见。

       达城茶馆发展简略：新中国成立后，20世纪50年代，达城的茶馆，大多开办在大街小巷的青瓦房民居内。临河的南门上、横街、滩头街、箭亭子的茶馆，多为船民；西门上的茶馆，多为铁山那边的客商及河市坝进城卖菜的农民；城区的茶馆，更多的是休闲的茶客，各行各业，三教九流，富贵闲人，贩夫走卒，无所不有。

       那时的茶馆，靠墙的座位是用竹片串成的凉（躺）椅。茶客或坐或卧，或闭目养神。茶馆中间摆几张方桌和条凳。茶具多为盖碗，茶碗和茶盖是瓷制的，茶船多为金属制成。茶馆最里面设置了一个大火炉，分设几个小灶孔，从早到晚不熄火，无论何时，黑黑的红铜茶壶必有一两壶沸腾的开水，便于冲茶。

       那时的茶馆主要卖花茶、沱茶。大多数人都爱喝沱茶，口味浓郁，经熬泡。有烟瘾的老年茶客，吸自裹的叶子烟，一根铁头长烟杆在手，吞云吐雾。也有人手持水烟杆，不住地用嘴吹燃煤头纸，边摆龙门阵边点烟吸，烟壶中的水发出“咕咕”的响声，或用手将烟嘴擦净，递给无水烟杆的人品尝。茶客主要是喝闲茶，龙门阵大家摆，茶钱各给各。茶馆不打麻将，有打长牌的。长牌发源于四川，长条形，玩家一般为2至4人。茶博士不时提着有黑垢的铜茶壶，穿梭于茶客之间，回应顾客的呼喊：“开水来了！”

       20世纪六七十年代，达城的茶馆有些沉寂。改革开放后，达城茶馆如雨后春笋般出现。90年代后期，达城高档茶楼兴盛，形成高档茶楼、大众茶馆分流经营的局面。高档茶楼一般设在高楼大厦内，讲究装修，安装空调，设有棋牌包间、沙发软座，经营简餐或正餐。备有西湖龙井等中国名茶，另备有各种咖啡及其他饮料，或提供中外名酒。滨河路、凤凰山农家乐、廊桥农家乐、人民公园内等处开办的，则是大众茶馆。无论茶馆高档或大众，主要是打麻将、“斗地主”。另外，凤凰山、廊桥等地的农家乐还经营大众化宴席。

      如今的大众茶馆，茶客多是企、事业单位退休者，或农村老人随子女入城居住者。无论是谁，只要来茶馆泡上一杯茶，无论你是经理还是工人，无论你是富翁还是百姓，坐下都是茶客，没有身份的差异。大多有退休工资，打点小麻将，输赢心不惊。输了无所谓，赢了就邀约几个朋友去馆子撮一顿。虽赢的钱不够饭资，图的是心理舒坦：休闲养身，麻将养性。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茶客中的退休女性不断增多，基本上是麻将客。新世纪前，达城鲜见女性茶客。那时，女性下班后要回家带细娃儿，烧柴火或煤炭火煮饭，手工搓洗衣服，无闲暇时间去茶馆，或怕出众的心理使然。

       滨河路的茶馆：改革开放后，达城二马路至南门口的滨河路修建；新世纪初，南门口至黄泥碥的滨河路落成，滨河路遂全线连通。

滨河路原系州河河滩，杂草丛生，垃圾成堆，只待夏天洪水暴发一冲了之。那些冲不走的垃圾，堆成小丘。河岸的民居吊脚楼甚多，面向州河伸出悬空，下面用木柱支撑，系排泄之处。改革开放后，杂乱的州河滩经多次改建，沿岸垒筑高坎，砌石为栏，平整彩色路面的道路，修建了不少花坛。栽植红叶李、山茶、桂花、紫荆、棕柳等多种花木，绿树成荫，成为现代化的滨河游园。河岸的民居吊脚楼建成了高楼大厦，底层为沿岸滨河路门市，开设茶馆、歌厅、舞厅、食店、百货等商店，但茶馆最多，占门市总数的三分之二，成为达城大众茶客的汇聚地。

       滨河路茶馆临河，空气新鲜，茶价低廉。开初那几年，茶馆在自家门市外面的空坝处摆设茶桌及塑料靠背椅经营坝坝茶。大爷大妈手提竹篮贩卖花生、瓜子，手端小盆销售鸡脚、鸭翅，另有掏耳朵、卖报纸的穿梭其间，煞是热闹。特别是冬日里的艳阳天，市民争相晒太阳、喝坝坝茶，温暖舒适惬意，滨河路到处都是喝茶的人群，盛况空前。

       室内茶桌又是麻将桌，开始那几年是手搓麻将，后来是麻将机，喝茶时用木板或大桌布遮盖其上。也有小茶桌，玩扑克牌斗地主。座位是简易的罗圈椅。原来用于泡茶的盖碗有些碍事，已换成大口杯。茶客大多带有自己的茶具，放在茶馆里，还有少部分茶客自带茶叶。

       有的老年人茶瘾大，天麻麻亮就去滨河路的茶馆。茶老板睡眼惺忪地开门后继续睡觉，茶客自己烧水、泡茶，帮忙打扫清洁。早晨八点钟左右，他们去附近的小食店吃早点后，再回茶馆继续喝茶。这些茶客，茶老板不会收茶钱。

       去茶馆喝茶，称为“泡茶馆”，一泡就是半天或整天。上午多是喝闲茶，“扯南山盖北网”。有的茶客早晨送孙儿孙女上学后，就在茶馆逗留喝茶，放学前再去接孙儿孙女回家。有些茶客中午不回家，就等下午打麻将。茶馆帮忙电话联系，有人将盒饭送来。茶客下午打麻将，上午的茶钱就免收。多数茶馆下午少有人喝茶摆龙门阵。打麻将结束后，正是晚餐时间，茶客呼朋唤友去滨河路小食店，吃饭喝酒。有的茶客，无论输赢都愿意作东，今天你请，明天我请，后天他请。有的茶客从不作东，习惯了白吃，但吃人家的嘴软，要说奉承话。作东者从不计较白吃者。夜色朦胧，华灯初上，有的茶客滨河路K歌，或健身跳舞，或漫步回家，其乐融融。

       719茶馆：20世纪90年代开办，老板本打算取名为大众茶馆，因其生日为7月19日，干脆就取名为“719”。茶馆位于滨河路上段，门面朝向州河镜花滩。最先的茶价为1元，后调整为2元，而今为3元，茶价始终比其他茶馆便宜。719的茶客较为固定，多是出生于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达城退休工人。那时，达城不大，面积0.9平方公里，人口不到四万，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些茶客在少儿时期多是街娃，喜欢聚集在一起玩耍，藏猫猫，斗鸡公，或在河滩上打沙包战。退休后在一起喝茶，分外亲切，说起少年事：“那时你还在穿开裆裤”，开怀大笑。他们摆龙门阵多是话家常：“子女在哪工作，孙子好大了”。

       719是达城少有的喝闲茶摆龙门阵的茶馆，茶馆没有几张麻将桌。下午，茶馆人满为患，吸烟者多，烟雾弥漫，过路走动，都需要侧身。有的茶客爱冲壳子，大多数茶客喜欢听，不表示任何意见。茶客玩手机的少，多不用智能手机，即使有，也玩不转。

       因城市建设，原老城区的茶客有的家迁西外，有的迁南外或北外，因719茶馆熟人多，摆龙门阵话题多，他们舍不得这份情结，喜欢天天步行来喝茶，家住得远的，就乘坐公交车。家中若有红白喜事，请茶客参加不会收人情，已成为约定俗成的惯例。有的茶客去外地旅游，要向关系好的茶客打招呼。茶客不打招呼且有几天没来，就有可能是病了，过几天病好了又会来。若有茶客长达数月都没来，有的茶客就会说：“他有好久没有来了哟”，大家相互对视，微微点头示意，若有所悟。经打听，或已去世，有的茶客会说：“他走了”。大家又相互对视，有的摇头，有的叹息。

       茶客蒋正成（1948——）小名蒋懵儿，原达县机械厂抬铁水的工人，退休后一直在719喝茶。年轻时是原达县篮球队中锋，身材高大壮实，生龙活虎，现在老了，背有些驼。他不打麻将，不斗地主，常坐在茶馆门外的梯坎上，观望滨河路的游人。遇熟人过路，不会主动招呼，若有人招呼，会点头示意。有人找他摆龙门阵，说起他那几年的篮球事，他会兴致高涨，滔滔不绝。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正是达城篮球运动的兴盛时期，几乎年年都要举办地区级以上的大型篮球运动会。多数厂矿企业有篮球队，每逢星期二、四、六或节假日，体委都要组织篮球赛事。每每有比赛，容纳8000余人的人民公园灯光球场都座无虚席，观众自带小板凳坐在石阶上，为自己喜欢的球队加油助威。

蒋正成所属的原达县篮球队，名次一直在五六名间徘徊。巴中篮球队在原达县地区篮球比赛中多次荣获第一名，巴中队的5号彭久孝是原达县地区篮球队的主力，每次比赛得分最多，为达城人所喜爱，大家都亲切地称他“巴5号”。20世纪70年代后期，原达县市队终于战胜巴中队，荣获原达县地区冠军。龙门阵摆到这里，蒋正成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梨园坛茶社：2003年，京剧团演员28人、票友及爱好者4人，共32人，集资入股在滨河路箭亭子段租门面成立梨园坛茶社，负责人为曾昭渭、程宏龙。茶馆内设有小型舞台，每周二、四、六晚开展京剧或川剧及其他群众文艺演出。上午经营闲茶，下午打麻将。京剧票友天天上午在梨园坛吊嗓演练。茶社不时邀请重庆、成都、武汉、万州、汉中、安康、利川等地京剧票友交流演出。茶社备有戏剧服装、化妆道具、文场乐器、武场锣鼓等，可供票友“清唱”，或帮忙化妆穿京剧服装“彩唱”，过足戏瘾。

       2013年，40多岁的川剧演员聂绍红接手梨园坛茶社经营，上午喝茶，投影播放川剧演出视频，下午打麻将，不定期举办“打玩友”或川剧折子戏演出；2014年4月，茶社挂牌“达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巴渠河川剧艺术展演基地”；2015年，茶社再次易主，更名为州河茶园。

       结束语：人生如茶，茶如人生。闲暇之余，我会去滨河路的茶馆，要一杯清茶，品烟火人生，观人间百态，感慨自己生活在这个大好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