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浓情羊肉汤

猫小齿 · 发表于 2011-12-14 09:58

这些年，社会是乎越来越混沌，气候也变幻无常。
成都的冬天亦一反往常更加的捉摸不定，常常是白天还温暖如春，一夜北风骤至.
残枝枯叶顷刻扫尽，令人沮丧地飘落在街沿路边，只剩光秃秃的枝干.
人们赶紧穿上冬衣以避风寒。这时，惟有羊肉汤馆纷纷又燃起炉灶（平时改卖川菜或小吃）.
将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汤熬得翻江倒海，满街羊肉飘香。
在这不知让多少人身寒心凉的季节，多而不少给人们带来一些温暖和希望。
在成都众多的餐馆小吃中，专售羊肉汤的店虽不多，但均匀地散布在四门及市中心，且家家都生意兴隆，特别是早晨那更是客打拥堂。

记得小时候，我常跟着父亲一大早就去新南门桥头临河的羊肉馆喝羊肉汤。
只见小店门口木架上挂着好几只红白相间的已剥皮开膛的整羊，店内店外热气腾腾早已座无虚席。
老板与我父亲是老相识了，特地亲自出面让顾客挤一挤，给我们父子“镶座”。
父亲告诉我，冬天喝羊肉汤，一冬都不会冷。尤其是有时我半夜尿了床，父亲更是一大早就要带我去喝羊肉汤.
说是喝了羊肉汤就不尿床了。父亲还说，羊肉汤要喝清晨熬好的头道汤，才又鲜又香又浓，肉吃多吃少无所谓，
但切不可吃多，因羊肉下肚后要“反胀”，弄坏了脾胃吃不消。那雪白鲜香的羊肉汤是可以反复添加的。
羊肉汤要油重，一把碧绿的芫荽配上脂玉般的羊肠煞是好看。
父亲说，小孩子常喝羊肉汤，长大身体健康，不怕累，不怕冷。我听了这些，自然对羊肉汤钟爱有加，也注入了一丝特殊的情感。以至几十年来，每到冬天必然要吃喝羊肉汤。

吃羊肉汤必须配白面锅盔或油条，而且要刚出炉的皮酥内热的，不然吃趣大减，也可以配上鲜炸的油条吃。
直到现在我也保持着父亲言传身教的这一吃法。那时，羊肉汤馆都专门配有锅魁摊子现打现卖，新鲜可口。
将白面锅魁撕成小块，在羊肉汤里一泡，别有一番风味与吃情。
一顿羊肉汤喝下来，满脸通红，浑身暖和，手脚也不僵了，一上午都舒舒心心、自自在在的。

常言道：冬天到，羊肉俏。尤其是冬至吃羊肉喝羊肉汤，更更是千年不变的习俗。
成都人平时都不大吃羊肉，说是吃了燥火。一入冬后却一反常态，城镇里的大街小巷，似乎一夜之间突然就冒出了许多的羊肉汤馆，家家门口都摆着一肉架子，倒挂着几头红白相间的整羊肉，有的还在街边的树下系了一只黑山羊。
朝街的大炉灶火焰熊熊，大铁锅里乳白的浓汤翻滚跳跃。一到冬至前后，家家羊肉馆都会人满为患。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冬至前后几天，位于成都市区的小关庙街显得寂寥与落寞。到了冬至前后，便是小关庙的狂欢节。长不过二百多米的小街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洋溢在浓郁的节日气氛中，热闹不输春节庙会。从中午到深夜，小关庙恍若大集市，食客们摩肩接踵，几百桌羊肉汤锅散发出蓬勃香气，烧化了冷风，融化了寒气，小关庙俨然成为神秘兮兮的羊肉汤锅的乐土。来自四面八方的男女老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络绎不绝，前赴后继，汇聚到小关庙。使得小关庙一大早便要实行交通管制，禁止车辆通行。一到中午，就开始预热了，各家店铺就热闹非常坐满了客人。到下午，吃羊肉的热浪就一浪一浪的从街头漫过街尾，甚至漫过附近的几条街面。

傍晚时分，小关庙整条街上，弥漫着浓浓的羊肉香，经营羊肉的商家索性把餐桌摆上街来，一排排餐桌密密匝匝，浩浩荡荡，数百桌沿街排列开去，如同一条汤锅流水线，蔚为壮观。入夜后方是羊肉火锅大戏的高潮，家家餐馆灯火通明，人气喧腾、热浪滚滚，五六百张餐桌，三四千人大快朵颐，乍以为严冬变夏日。晚上九十点了，人们还在一潮一潮的涌来。据说，每家店铺在冬至前后这两三天，每天都要准备两千来斤羊肉，仅一天的羊肉消费至少在100万元以上。这一天究竟吃了多少只羊，那就无法统计了。

其实，小关庙街以前本不是以羊肉汤锅闻名于世的。顾名思义，小关庙，这条街是与“关”字有联。“关”，就是三国时期关羽的义子关平，这里原有一座庙，特地用以纪念关平的。已经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了。当然随着历史的变迁，庙子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了这个名号。也许是潜移默化吧，人们把对英雄的崇敬化作了行动，那就是像英雄豪杰那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因此，不知道啥时候开始，这条街开始了羊肉汤锅的大卖场。一年里，除了冬季生意红火之外，其他季节，店老板都是改做面食、麻辣烫等小吃生意，把铺子央倒起，因为只有冬季，人们才会想起这条街，因为它的羊肉汤锅而朝拜它

小关庙的羊肉汤锅，以及望江公园河对岸的三官堂，其实都是羊肉火锅。一锅白鲜鲜的汤，热气腾腾，它是用鲫鱼拿纱布包好、猪的棒子骨、羊的棒子骨、羊肉一起煮，有的还添加各种滋补药材，羊肉煮好后捞起切片，汤继续小火熬，熬得发白，熬得越久越好。客人来了，就上一锅熬好的羊肉汤，摆好红椒颗粒、香菜、郫县豆瓣、豆腐乳、味精、盐等调味品。再把事先煮好的羊肉按客人报的斤两称出，很多人喜欢吃羊杂，也就是羊肠、羊肚之类的，火锅烧开，放下已经熟透的羊肉羊杂，立即可食。那味道，用成都话说，就是巴适得很，简直巴适惨了！一时间，热气腾腾中，人们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时聊几天搞笑的段子。也不管旁边等着就座的客人已经馋涎欲滴，慢悠悠的吃着，笑着，聊着，浑身暖洋洋的，那个惬意简直无法言说。

民间有谚:挂羊头卖狗肉。此举历为世人不齿。但当羊肉成为一种“食”尚，“高挂羊头”便渐进为一种文化。这种文化从单纯的“吃在山羊”,演变到“文化蕴涵在山羊”。羊肉汤，在川西平原上正泼墨书写着一种文化，一个地域，一方水土的人文风情和景观。

2010年12月，随着一些老街的改造，小关庙、三官堂这条持续了二十多年的羊肉汤锅一条街，便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