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下的藏家女孩
很久没有见到这样一张纯朴的脸了。
当我们见到这个满脸稚气的女孩时,有点惊奇,那正是黄昏时候,风吹得村口的大树哗啦啦的响,山间的黄昏可是有点阴沉沉的,一个女孩家在这个时候出门是有些胆儿的,她穿着件褪色的灰黑藏袍,黑黝黝的黑发系着几缕败了色的红毛线,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是个正值青春的女孩。她发现我们在看她,嘴角就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并且试图避开我们的目光,她躲闪的眼眸中,藏着羞涩和纯真。
有一种人,见了就会知道他们的一切,命运和性格明明白白的写在了他们的面孔上,即如眼前这个满脸羞涩的女孩子,我知道,这是一个靠肩头和双手吃饭的人,她住在偏远的山村,用汗水维持着简单而纯朴的生活,她对这个世界很胆怯,没有过分的欲望,善意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平静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县里这种年龄的女孩该是着意打扮自己,该是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可她早已体验了生活的磨难。
“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呀”?我们一群的一个女伴问。 她很高兴一群县里的人和她说话。 “等阿爸、阿妈呢,他们上山捡虫草,几天了,说是今天回来”。 “站在这不害怕吗?”我知道自己的怜惜毫无意义,但我忍不住还要说一句废话。 “怕,风刮起来就怕,只是阿爸、阿妈不回心里耽心呀!……家里有三个小妹妹,还有地和牛羊都得照看,现在才闲下来。喏!那是我们的家。顺着她指的方向,夜幕下看见远方大山下隐隐约约的几幢笨拙的藏房。 我们离开羞涩的女孩向前走了。
我忽然嗅到了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我好象看到了葱郁的青稞和小麦在风中起舞,一群肥嘟嘟的黄奶牛在阳光下吃着鲜嫩的青草,雪白的山羊在山间戏耍,我耳畔听到童年时的藏家少女那清脆悦耳的山歌…… 我想到县里农贸市场上我也见过许许多多如眼前这个藏家女孩一样寻常的面孔,他(她)们卖青菜,也卖水果,还卖服装,卖从南边贩进的香蕉、米线,他(她)们大声的叫卖,有时吵架,有时哭喊,从不羞涩,变得粗野和刁蛮,有时缺斤短两的算计你,有时小心翼翼地数着手中的票子,讨价还价,粗糙的脏手在空中乱舞……。他(她)们尖嘴利舌……。
我们从原路回来的时候,那女孩不见了,大概是等回了阿爸、阿妈一起回家了。或许是耽心家里的三个小妹妹打翻了灶眼上的茶水,烫坏三个不懂事的小家伙,或许是耽心羊圈、牛圈中不醒事的牲畜……。不管我怎样的猜想,穿灰黑藏袍的女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站在刚才女孩站立的大树下,脚下缓缓流淌的小奚在月光下分外晶莹,山那里的几幢藏房透出一层昏黄的光亮,那是蜡烛或煤油灯的光。我站在山间的大树下想了好久,好久——
好久没有见到那样一张纯朴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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