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奎:卧狮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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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狮穴

——油榨兰氏兴衰的传说

高义奎

清朝年间，邛州西路火井漕油榨乡兰家湾有一兰姓大户人家，家财万贯，良田百亩，有豪华大宅院两座，房屋几十间，子孙满堂，人丁兴旺。祖上经商发迹后，广行善事，扶贫济困，修桥、补路、建庙，捐资兴建学堂，功绩显赫，名扬州府，曾受乾隆皇帝赐封为“修职郎”。又曾有父、子两人先后皆中举人，在外为官，风光无限。真是富甲一方，名满天下。

据传，到了嘉庆末年。兰府新当家的员外年龄刚二十出头，血气方刚，脾气暴戾，财大气粗，盛气凌人，府上丫环、仆人都十分惧怕他。这天，冷风飕飕，春雨绵绵。吃过早饭，照员外往常的规定，一个仆人端着半碗残汤剩饭，来到堆放柴草的偏房前小声叫道：“张大爷，吃早饭了。”这时，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瞎子老头，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从柴房里窸窸窣窣地摸出来，一声不响地接过饭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完饭后，他又像往常一样，用一根竹棍探索着摸到大门口外的石条上无声地坐着，好像在盼着什么人似的，一坐就是半天。为什么在这座豪华的大宅院里却住着这样一位乞丐似的瞎老头呢？话还得从头说起。

这个八十多岁的瞎老头本姓张，火井乡高场人氏。他本是少年学艺的地师，俗称阴阳先生。早年，由于他天性聪明，勤奋好学，又在高人的指教下，二十来岁就手艺精湛，远近闻名，人们都尊称他张先生。据说，兰家这座豪宅屋基地就是他选定的。当年，年轻的张先生名声远播，兰家老员外多次求他给撵块风水宝地。他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选定这块屋基地。张先生郑重地对老员外说：“我用尽平生所学，才为您选中这块上乘屋基地。这是一处‘卧狮穴’，今后将出大富大贵之人。”顿了一下，他又说：“这块地虽好，但同时也有大害。”老员外叫张先生但说无妨。张先生表情沉重地说：“将来您家出了大贵人之后，我却将双目失明，变成瞎子。那时我咋办呢？”老员外果断、豪爽地说：“如果您真成了瞎子，我保证供您衣食。并保证叫儿孙们把您当作长辈，好好地供养您一辈子！”老员外是信誉极高、一言九鼎之人。张先生放心地为兰家选好了屋基，并用罗盘精确地定准了方位。兰家便在此造起了宅院。多年之后，果如张先生预言，兰家先后出了父、子两位举人，张先生也真的成了瞎子。老员外果真说话算话，兑现诺言，真的把张先生接到兰府，住舒适的房间，吃上可口的饭菜，真心诚意供养他。张先生的老伴早已亡故，膝下无儿无女，独自一人在兰府长久、安闲地生活下来。后来，老员外病重，临死前，他把儿孙们全都叫到床前，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敬养张先生一辈子，直至送上坟山！”老员外死后，儿子当家，照样敬养张先生。张先生内心十分感激。

可是，好景不长。眼下，已是老员外的孙子当家了。这位年轻的员外，自幼就见家中白养着一个外姓人，心中很是不满。现在，轮到他当家了，他把祖上的遗训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而且另立规矩。他见张先生已白发苍苍，瞎眉瞎眼，弓腰驼背，便把他赶到柴房里去睡。每天只让仆人饭后送点剩菜剩饭给他吃，稍不如意，就破口大骂。张先生无可奈何，只能以沉默相对。每天晚上只有倦缩在柴草堆里受罪，白天便自己摸到大门口外的条石上默然坐着苦熬，眼泪只往肚里流。

一天上午，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张先生正憨坐在大门外晒太阳，陡然听见一人与同行者高声谈笑而来。他侧耳细听，猛然间，如秧苗久旱逢甘霖一样，大声急叫道：“徐老大，是您吗？我把您盼得好苦啊！”来人一惊，掉头看见路边坐着一位白发老者，混身肮脏，驼背瞎眼，便走近细看，不觉大惊道：“师父，我是您的大徒弟徐老大呀！多年不见，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原来，眼前这位年过半百、身材高挑的汉子，正是张先生的大徒弟徐老大，他深得师父真传，四处行艺多年，人称徐先生。徐先生急忙上前扶起师父，师徒二人相拥落泪。之后，张先生便让徒弟把他引到一个僻静处，向他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最后又悄悄告诉他，只须如此这般，方能如愿。说罢，便不声不响地自回柴房休息去了。

且说次日上午，徐先生整衣束发，气宇轩昂地来到兰家湾，正遇年轻的兰员外从大门内走出来。他随即上前施礼道：“员外，恭喜了。”员外见是一位斯斯文文的先生，便随意说道：“先生贵姓，喜从何来？”先生笑道：“在下姓徐，这是贵府吧？真是恭喜员外了。能借一步说话吗？”员外随即礼让道：“先生请屋里坐。”于是，二人来到客厅，分宾主落坐，仆人敬茶上来。徐先生笑着说；“我远道而来，今日路过此地，见贵府所在之地是一‘卧狮穴’宝地，贵府定出大富大贵之人。但是，至今，‘卧狮穴’的优势尚未发挥到极至，只不过能出举人而已，员外以为如何？”员外一听此言，心中暗惊：“一语中的，果然手艺非凡。”随即笑道：“先生夸奖了。还请先生指教。”徐先生暗喜，于是高谈阔论起来：“我看过无数屋基，唯此‘卧狮穴’属最上乘。如果按我的摆布，把门外的‘三步两洞桥’改建成更加稳固的卷洞桥，则稳通官道，后人可出状元。再在西南方的小山上修一雕楼，保卫‘卧狮穴’永远平安，则包您家仕途一路顺畅，洪福齐天。可喜可贺啊！”徐先生口若悬河，妙语连珠，侃侃而谈。兰员外听得津津有味，心花怒放，激动不已。只听先生话锋一转：“不过，员外要破费开销，多花银钱了，不知员外可否舍得？”员外一听，大笑道：“多花银钱算得了什么？一切就照先生说的办！”徐先生开怀大笑道：“只要员外舍得花钱，我一定尽心尽力，亲自督修，包您满意。”员外满心欢喜地说：“那就拜托了。届时，我一定重金酬谢！”当日热情招待先生不表。

次日，兰员外便陪着徐先生一道去西南方的小山上，看地势，测方位，又看了修卷洞桥之处。之后，便积极组织匠人，筹办石料，即日动工了。自此，兰员外天天酒肉饭招待，把徐先生奉为上宾。徐先生也十分卖力，巧施罗盘，细测方位，精心指点，督工修建。不出三个月，即告竣工。于是，兰员外大摆宴席，庆祝一番，众亲友也开怀畅饮，连声祝贺。之后，徐先生便告别兰员外，扬长而去。兰员外也少不得厚赠酬金，热情送别。就在送走徐先生的第二天，早饭后，仆人照例送饭到柴房去，发现瞎子张先生不在，四处寻找，皆无踪影，急忙报告兰员外。员外却冷冷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去就由他去吧，乐得省了许多麻烦。”其实，瞎子张先生是让他的大徒弟徐先生连夜悄悄接走的。

白驹过隙，寒暑交替，不觉过了许多年，兰家也不见出什么状元，甚至连一个秀才也不再出现，反而出了不少败家子。他们吃烟赌钱，不务正业，坐吃山空，立吃地陷，渐渐地入不敷出，债台高筑。开始，变卖家产，后来，又卖田地。再后来，又相继把大宅院也卖掉了。俗话说：“挣家好比针挑土，败家犹如水推沙。”最后竟把“卧狮穴”这块屋基宝地也卖掉了。老宅院里的兰家后代，有的迁到火井高场，有的搬到附近的吴家场等地，四散居住，各奔东西。到了清朝末年，兰家湾的卷洞桥被洪水冲毁了，西南小山上的雕楼也被雷击毁了。直到最后，兰家子孙也不知其中奥妙

原来，徐老大是按照师父的吩咐，巧妙地对兰家的“卧狮穴”布下了重重杀着。修卷洞桥时，他特别在桥面上安放了一块细长的条石，直对兰府当门，构成了“桥下一张弓，桥上一枝箭，弯弓放箭，箭射狮喉”的杀着；修雕楼时，他特意将一个枪眼直对兰府中堂屋顶的“太岁”，且特地将雕楼修在西南方，巧妙地构成了“借南方丙丁火，炼西方庚辛金，造成钢枪，枪打狮头”的杀着。有此两大杀着，兰府不败才怪呢！可惜兰家子孙浑然不知，皆咎由自取。

昨日辉煌，早已灰飞烟灭，仅留下“兰家湾”地名，永作历史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