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义君/文 别看不起乌鸦没穿内裤

大石

                                                         别看不起乌鸦没穿内裤
                                                                                   詹义君

一，林中空地


乌鸦也会唱赞歌。它骑在树杈上，向我出示音乐学院毕业证书，告诉我

它的老师都是资深教授，全部来自政治系。


我在林中空地徘徊。不确定
招揽马戏团还是种玫瑰。是的，我写下：
林中空地。内心一片茫然，不知道
如何处置这笔突然闪过脑际的虚拟资产。


我的祖父有一个心病，他早就看好这块空地，
梦想建造卫星发射中心。
但是村长拒绝在申请报告上签字。


村长的理由更为现实和迫切：解决
非洲人民的吃饭问题。他一趟趟出国考察，
从爪哇岛引进倭瓜，与村子里最聪明的猩猩交配，
为我们培育出高产马铃薯。


我的祖父已经完成自我改造。十月初，
我收到他从水底发来的电报：你吃村长的饭，
只可去砸蜗牛的锅；你别以为乌鸦没穿内裤，
就不虚心向它请教歌词写作。


2024.10.31 临邛古城


二，失败的乡村诗人


面对天上和水中各一轮月亮，
聪明的猴子只有片刻迷糊。而我
人到中年，才理解猴子的世界观：
相比于搭一架梯子上天庭，
水中捞月更具成本学价值。


我的顿悟微不足道。丝毫不影响
对门的老太婆站在坟头上，教三个幼童
唱四季歌。


我比其他时候要忙：试图
说服稻草人爱上麻雀。我狠不下心
将它们上升到阶级敌人。


作为村子里唯一的地下党，
这些年来，我最成功的是隐藏了自己
的诗人身份。


差点识破我的，唯有
患精神病的大伯母。每年油菜花开，
她都会让春天鸡犬不宁。
她还会叫着我的小名，骂我书呆子。
发疯时骂，清醒时骂得更凶。


作为一个好人，我干过一件坏事：
把大伯母的乌漆拐杖扔进了井中
——在猴子即将抓住月亮的那一刻。

2024.9.20 临邛古城

三，教授


教授长出一对发亮的翅膀，
喜欢在空中飞来飞去。
他帝国一样大的脑袋，
已经通不过教室的窄门。


教授随身揣着一部宏大叙事词典。
赞美钢铁洪流，他是人类学家；
指引经济走出低谷，他是军事天才。
担心我们薪水花不完时，
他展现出音乐家的伟大情怀。


教授也有小桥流水的时候，
比如昨天，他去养殖场指导母猪配种。


“我们生活在一个最好的时代”
教授列举了108条理由。
如果你走夜路，两眼迷茫，请注视教授：
他有一张这个时代标准的幸福脸谱。


我有幸获准近距离仰望教授。
他正在指点江山，下巴悬着一条河，
头晃得像一个国师。
教授吃下三只癞蛤蟆，吐气若兰，
嘴里跑出一列火车。

2024.10.18 临邛古城

大石

当我听到风花雪月在跳舞时，也看到小草在呻吟。-----读《别看不起乌鸦没穿内裤》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