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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义奎:婚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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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12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婚俗
  高义奎
婚姻,是人类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之一,是人类高尚圣洁的行为。所以,人们把婚姻看着神圣的殿堂,把结婚视为人生中庄严的“终身大事”,不可看着儿戏。在封建社会,婚姻不能自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字’定终身。”婚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不知对方的高矮胖瘦。正如民间所说是“隔口袋买猫,不知毛色。”在今天看来是十分荒唐可笑的,但是那时的确如此。
      
一、隔口袋买猫
我是“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幸福一代。但是,在我个人的婚姻始末中,却残存着旧时代的烙印,并有个逐渐演进的过程。现在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有可喜的进步和比较满意的结果。最终,我的婚姻是幸福的。这要感谢我敬爱的奶奶,我的奶奶虽不是我的亲奶奶,却比亲奶奶还要亲。从小她就巴心巴肝地心痛我。尽管她在“低标准”中悲惨地饿死时才六十二岁,但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却永远地留在我心中。
记得那是1954年,我的奶奶才五十六岁。她,中等身材,稍微有点驼背。黝黑的面庞略显瘦削,两只深邃的眼睛,透着坚毅与倔强。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镌刻着生活的重荷、劳累与艰辛,显得过早地衰老。她一生中只生了一个女儿,爷爷又过早地去世,迫于家族的陈规和“女不受男田”的旧俗,她把亲生的女儿嫁给油榨乡邓大庙贫穷的张光富为妻,却过继了我父亲为子。这年,我才十二岁。奶奶为了我,与母亲大吵了一次。至今,我还记得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事情是这样的。那年秋天,我的一个远房婶婶热心地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是肖须沟的人。我母亲本来就是一个热情、随和的人,人家热情地关心自己的儿子,本来就是大好事,她也不能冷落人家。俗话说:“养儿养女望媒说”,哪有“担起箩篼自己送”的道理呢?母亲回来就对家里人讲了,也没人反对,事情就这样谈妥了。有一天逢场,媒人一早就来把女方的出生年月、生辰八字交给母亲。吃过早饭,送走媒人之后,母亲叫父亲把我的年庚生开给她,就欢欢喜喜地上街去找个先生算一下两人的“合婚八字”,看看是否“合得”。所谓“八字”,就是按“天干地支”的配合来记录一个人出生的年、月、日、时的八个字。先生左掐右算,结果说两人的八字不但“合得”,而且还是一个“上婚八字”,并且详细地书写了“合婚八字”的年月单。母亲兴致勃勃地揣着年月单回到家里,把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大家都很高兴,就只等奶奶赶场回来,告诉她好消息。奶奶下午才回来,和父母在灶房头说话。
我和弟妹们在屋外的土墙脚下掏地牯牛玩。这“地牯牛”是一种像豆子大的小虫子,一身灰黑色,头上有两只小角,通常在土墙脚下的干泥沙里隐身,它行走是倒退着前进的,很好玩。只听妹妹不停念道 “地牯牛,地牯牛,妈妈请你吃酒酒,快点出来!快点出来……”一边念,一边用细竹签在泥沙里拔弄。我也专心地帮着弟妹们掏着地牯牛。正当我们玩得很开心之时,忽然,灶房头传出了大人们的吵嚷声。我看着弟妹们,把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就跑到灶房门口去看看他们在吵什么?只见母亲在灶上做饭,奶奶在灶下烧火,父亲在饭桌旁抽烟。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母亲和奶奶争吵的情景:母亲振振有词地说:“两个娃娃的八字都‘合得’,先生还说是难得的‘上婚八字’”。不等母亲说完,奶奶便气愤地说:“你见过那个女娃娃吗?我今天专门去她家门前悄悄地偷偷看了一下,矮墩墩,剐骨脸,红线锁眼皮,长得一点都不舒气(漂亮),哪里配得上我这个舒舒气气的乖孙儿啊!”母亲抢着说:“人家都说好了,八字又‘合得’,你说咋给人家交待嘛?”奶奶冒火了,“霍”地站起身来,愤愤地大声吼道:“你只晓得‘隔口袋买猫’,听说有个人脑壳斗起就算数,我看你是要把我的乖孙儿害一辈子啊!”奶奶说着,气呼呼地出去了,脸上似乎还流着眼泪。父亲一言不发地抽着闷烟,母亲也急得哭了起来。弄得全家都很不高兴。我也吓得憨蚩蚩地靠在门边,弄不明白他们吵的啥名堂。
当时,我的大伯伯听到吵嚷声,便笑着走过来,然后慢吞吞地说:“好事吗,要讨个吉利嘛!弄得一家人都不高兴,有啥吉利?”我父亲忙上前求助:“哥,你看事情弄成这样子,这个箍箍不好退啊!你说咋整嘛?”大伯是个见过世面,很会拿主意的人。他一拍脑壳就说:“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大侄儿还小,也不愁谈不到女子。至于女方吗,我看这样,你们等两天,去扯三尺红布,把女娃娃的年庚生包好,交给媒人退给对方。就说女娃娃的八字很好,两个娃娃的八字也合得,我们都很满意。只可惜八字‘合’回来以后两天,就有叫花子上我家门前来要饭,这是大不吉利的事呀!为了两个娃娃的终身大事着想,这门亲事就此不提了。这样谁也不伤害,岂不两全其美?”好个大伯伯,亏您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原来,旧时有规矩,“合”了八字之后,三天之内,必须平安无事,没有摔杯子碗之类的事情发生,否则,就是不吉利,婚事作罢。这个“隔口袋买猫”的闹剧才就此收场。
我从内心深切地感谢奶奶为我仗义执言,感谢大伯巧妙地解救了我,我也感谢母亲理智地放弃了可怕的“隔口袋买猫”的错误行为。我长大以后,奶奶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我真的感到非常好笑,又特别后怕。我真不知道当时奶奶为什么有如此强烈的叛逆精神。我敢肯定,这是奶奶从心底里疼爱我的真情表露。奶奶啊,您真伟大!您真是我的好奶奶啊!
二、不做上门女婿
冬去春来,日月轮替,转眼又是一年。1955年冬,我已上了小学六年级。这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得多,母亲特别给我缝了一套新棉衣、棉裤,还专门做了一双粗布棉鞋。整个冬天,我都觉得很暖和,学习也特别起劲。新年的正月初五一过,我就闹着快去外婆家拜年。因为每年去,外婆、舅舅都要给拜钱。有时三角,有时五角,从没打过空手。于是,父亲、母亲便办了拜年的背篼,带着我们三兄妹,背着小弟弟高义勋上外婆家去答她:“叫高义奎。”她又风风火火地说:“看你长得好舒气哟!真太逗人爱了!”说得我一脸鲜红,不再说话了。但心里暗道:“你这人真是话多,烦人。”一会儿,她把外婆叫进屋,“叽叽咕咕”地说起话来,等了一会儿,外婆把母亲也叫了进去,三个人在屋里讲了好一阵。我和弟妹们也只顾开心地玩起来,也不知她三个人在屋里讲了些什么。最后,只听母亲大声说:“不是我故意出难题,你不知道,去年在肖须沟谈的那个女子,事先我没见过人,后来他奶奶把我吼一顿,结果退了。”刘伯伯大声嚷道:“好嘛,我明天再去跑一趟,看行不行!”这时,父亲正和舅舅一起,同邻居一道上山打猎去了,直到下午才回来。次日早饭后,父亲带着弟妹们回去了,母亲和我留在外婆家,说是有事情,再耍两天才回去。
第二天,一日无话。第三天早饭后,那个风风火火的刘伯伯又来到外婆家,一进屋就大声高气地说:“哎呀,总算说好了。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今天上来一趟。先说好了,只走一转,不兴吃饭,否则人家不来。人家这样匹脱,你们就别拉人家吃饭了,这样大家都匹脱也好。”只听她爆炒豆子似的说完话,紧接着她又是一阵“哈哈……”笑起来,把大家都逗笑了。大家谈笑着,等待着,一等不见人,再等没消息。刘伯伯沉不住气地骂起来:“这龟儿子婆娘,咋搞的,这半天了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话音未落,嗬!人就来了。
只见一老一少两个女子背着背篼,手拿镰刀,从外婆家侧面的地头,一边割猪草一边走过来。刘伯伯一见就“哈哈哈”地边笑边说:“来,来,来,我们正在说你们呢!来,这边坐,坐!”年长的中年妇人只是应声,便和那姑娘一起,把背篼镰刀放在门外,才进屋来。外婆与舅妈又是端茶,又是抬凳,忙个不停。客人坐下了,母亲拉着我也坐在旁边。快言快语的刘伯伯满脸堆笑地说:“你们两家硬是般配,这两个娃娃都长得舒舒气气的,真是天生一对啊!怎么样?”外婆等人也打着和声,笑着说着。此刻,我才明白“又在跟我说亲事了!”脸一下红齐耳朵根。
这时,我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姑娘。高高的个子,可能比我还高出一头,脑后一根长长的辫子从肩上搭到胸前,胖乎乎的脸蛋泛着微红,眉清目秀,白净面庞,嘴角微笑,低头不语,一副文静腼腆的神态。穿一身干净整洁的旧蓝布衣衫,拴一张老式围腰帕,裹着棕皮的脚上穿一双紧紧扎扎的麻窝子草鞋。一副标准的高山少女的形象。大约坐了十几分钟,客人便起身要走,外婆和舅妈都挽留她们吃饭再走。可那母女二人便一边推托一边走出去了。那刘伯伯又打着哈哈说:“大家匹脱点,大家匹脱点也好嘛!二天在一起耍的时候多着呢!”客人就这样匹匹脱脱地走了。吃了午饭后,刘伯伯又把母亲叫到屋里“叽叽咕咕”说一阵,才各自散去。母亲也和我一道下山回家了。临走时,外婆给了我三角钱的拜钱,舅舅给我五角钱拜钱,我心里乐滋滋的。今天看来几角钱太小气了,咋支得出手?可那时街上的面才五分钱一碗,米包子馍馍才两分钱一个,猪肉才三角六分钱一斤,“苏联花布”才二角八分钱一尺。钱,那时真的很值钱呀!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路走,一路摘路边的“官司草”玩,很是快活。母亲忽然问我:“乖儿,今天给你说的这个‘新’,你喜欢要不?”我不全懂母亲的意思,闷一会儿认真地对母亲说:“我不喜欢要,她来了要吃我们的饭。”说罢,“格格格”地笑起来。我真的是不懂事啊!
当天吃过晚饭,母亲把给我谈亲事的最终结果说给父亲和奶奶听。并特别强调这回是亲眼看了人的。那姑娘高高的个子,长得清清秀秀,仔仔雅雅的。奶奶问:“是哪里的人?今儿多大?”母亲说:“是银杏溪老黄岗山上的人,姓杨,今年十六岁。”奶奶不高兴地说:“长我乖孙儿两岁,是不是太大了。”母亲振振有词地说:“女长长家嘛!”母亲最后吞吞吐吐地说:“杨家有三个女,这个女子是老大,她妈身体不太好。她家的意思是要我们娃娃上山去住,以后等她家妹妹长大了,再搬回来。”这下,憋着气的奶奶突然火冒三丈,大声吼道 “啥子咹?你再说一遍!要我们高家的娃娃‘卖祖宗’,去她家上门?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感到害羞。老实告诉你,她家养的就是仙女,也不得去跟她上门,把人都说朽了。明天回她的话,就是不答应。叫她不要妄想!”父亲也不满意地说:“不答应就算了,用不着生这样大的气。明场赶场,给山上带信去就对了。”母亲碰了一鼻子灰,真是有喷嚏打不出来,很委屈地流下了眼泪。我也替母亲感到伤心。
晚上,奶奶心痛地告诉我说:“不是我吼你妈,她太没主见,做事不动脑筋。你想想,为了一个姑娘把你塞到高山上去上门,你不是要一辈子在山上受苦吗?你还小,不懂事,等你长大以后,就会知道奶奶是为你好的。二天奶奶一定帮你选一个比山上那个好得多的姑娘。”我半懂不懂地点点头,憨蚩蚩地望着奶奶“格格格”地笑起来。
我说奶奶比亲奶奶还要亲,她是巴心巴肝地心痛我的,你说是吗?这次若不是奶奶旗帜鲜明,有理有节地又拯救了我,恐怕我早已被塞在老黄岗高山上,留下无穷的悔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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