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恋
文/方仲贤
昨夜下了一夜雨。天气一凉,人也舒服了许多。可今早才七点,太阳又射进屋内,手机百度一搜,又是38度,唉.......
一大早我就上了云峰山,坐在千年古桢楠树下,连着阴沉的气氛,只是在我灵魂的耳畔私语道:“秋!你来了,怎么还比夏天还热?”抵御不住那样燥热的浸润,我担心热伤风会再次感染。
望着积热的天空,露着两只晒黄的脚,踩进小溪出水口,捧一捧九龙溪泉水退退晨热,后又站在云峰寺山门外,大师们已经装束齐整,开始念经。他们正在莽莽苍苍地咒念,声音直联及西天尽处,和仙缘桥下溪水一同泛出的一流翠波白沫,上下对照,留恋西来的踪迹。
村口新娘打扮得遍体光艳,在屋内依然姗姗未出。
我小的时候,每逢遇上接亲,常呆坐在窗外等着看新娘早些接走,我好上桌吃"肉丸子”,若是天上有烈日高照,我就替新娘担忧“红彤彤的的太阳”若是还未照射进屋,然见了鱼鳞似的云彩,我就小心地走进厨房,默祷着肉丸快些做好,因为我常听大人说只要吃了“肉丸”,就脑筋聪明;但在肉丸未摆放桌之前,我母亲早已逼我去闹新房,所以"肉丸"只是我脑筋里一个不曾实现的想象,直到如今。现在天才砌满了瓦楞云彩,霎时间引起了我早年许多有趣的记忆——但我的纯洁的童心,如今哪里去了?
到了晚上月光有一种神秘的引力,她能使海波咆哮,她能使悲绪生潮。月下的喟息可以结聚成山,月下的情泪可以培育百亩的畹兰,千年昙花能一夜开放,万年翻黄陈苔立即变绿。我疑悲哀是人类先天的遗传,否则,何以我们儿年不知悲感的时期,有时对着一泻的清辉,也往往凄心滴泪呢?
那是饥饿的年代,常饿得心发慌,大人们说只要昙花一开,好年就会到来.大米成山,随你吃.......
今晚,游人都坐车下山,可我独守庙前,凄风沥沥,这样的月夜凉爽而清静,月儿微笑地挑起我发角,把洁白的粉抹在我瘦削的脸上,我伸舌一舔,甜甜的又有一丝苦涩,但在这样浪漫的月夜,我冷酷的分析,似乎不近人情,所以我的心机一转,拔腿就走.突然一只手将我紧紧拉住。
我一看,原来是秋月诗人,明月正在云崖中间,周围有一圈黄色的彩晕,一阵阵的轻霭,在她面前扯过。水上几百道起伏的银沟,一齐在微叱凄其的音节,此外不受清辉的波域,在暗中纷纷涨落,不知是怨是慕。
我一面将自己一部分的情感,看入自然界的现象,一面拿出手机,痴望着秋月,想从她明洁的辉光里,看出今夜地面上秋恋的痕迹,希冀她在我心里,凝成高洁情绪的菁华。因为她光明的捷足,今夜在此相遇,咱俩的恩怨,一笔勾消。
那是省上与我市作家协会在此举办云峰笔会,秋月从成都赶来,那晚她约我在河边有一座小村落,村外一个麻柳树密绣的溪边,坐著一对情醉的男女,他们中间在河沟石头上放着一尊古铜香炉,烧着上品的水息,那温柔婉恋的烟篆、沉馥香浓的热气,便是他们爱情的象征——月光从云端里轻俯下来,在那女于胸前的玉佛上,那男子双手捧起佛轻轻与那女子一吻,脸上,印下一个慈吻,女子埋头,那月光爬在她头上一闪一闪的,从那晚起,她再也没有见到那男子踪影。
在这家别院的楼下,溪边我同秋月窥见了窗内一张小蚊床上紫纱帐里,睡着一个男子,她轻轻挨进身去,在他温软的身上一躺,眼嫩桃似的腮上,被月光抚摸了一会,银色的光染了半边楼房,屋内大声吵闹......
我对她说,咱俩过去的早已经........”
今晚她又叫我去坐在那年在河边与她同坐的那块石头上,满面写着忧郁的神情,他男人的情影,在她胸中像河水似的流动,她又不能在失望的渣滓里榨出些微甘液,她张开两手,仰着头,让大慈大悲的月光,那时正在过路,洗沐她泪线显肿的眼眶,她似乎感觉到清沁的安慰,立即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我,她老公道:“月光,你是让我失望儿的乳娘!这些年我同秋月,仍是表面夫妻,结婚三年,新房,一张床,一个沙发.两人各躺一方.窗前几上摆着她的诗集<<秋恋>>,她心中仍恋他人,炉架上两座点着的炉台,不住地流泪,旁边坐着一个皱面驼腰的我老母亲,两眼半闭不闭地落着清泪........
原来她老公是下派干部,与她相交一月闪电结婚,谁知上吊后又另与她人......
月光渡过了九龙溪又顺山爬下云峰寺仙缘桥,正对着默默的绿潭,潭水翻滚成铁青色,四围斜坦的小峰,间全都满铺着蟹清和蛋白色的岩片碎石,一株矮树都没有。沿潭间有些丛草,那全体形势,正像一大青碗,现在满盛了清洁的月辉,静极了,草里不闻虫吟,水里不闻鱼跃;只有石缝里游涧浙沥之声,断续地作响,仿佛寺庙里点着一星小火,益发对煦出静穆宁寂的境界,月儿在铁色时潭面上,倦倚了半晌,重复趿起她的银舄过山去了。
秋月仍坐在桥下那块石头上一言不发.......
仙缘桥右一边银波,在犀利之中涵有幽秘的彩色,秋月凄清的表情,引起了我的凝视。那放银光的圆球正挂在她头上,如其起靠着桥头仰望。她今夜并不十分鲜艳:她精圆的芳容上似乎轻笼着一层藕灰色的薄纱;轻漾着一种悲喟的声调;轻染着几痕泪化的雾霭。她已经没有了鲜艳,然而她在月光素洁温和的光线中,我已找不到她少女浅蓝妙眼的斜瞟;犹之春阳融解在山颠白雪的反映的嫩色,含有不可解的迷力,媚态,世间凡具有感觉性的人,只要承沐着她的轻辉,就发生也是不可理解的反应,引起隐覆的内心境界的紧张,——像琴弦一样,——人生最微妙的情绪,戟震生命所蕴藏高洁名贵创现的冲动。有时在心理状态之前,或于同时,撼动躯体组织,使感觉血液中突起冰流之冰流,嗅神经难禁之酸辛,内藏汹涌之跳动,泪线之骤热与润湿。那就是秋月兴起的秋思——愁。
今晚的月色就是秋恋的泉源,真是悲哀幽骚悱怨沉郁的象征,是季候运转的伟剧中最神秘亦最自然的一幕,诗艺界最凄凉亦最微妙的一个消息。
今夜月明入望,不知秋月落谁家。她望月感叹
其实,我并不是为寻秋月而上山看月,更不是为觅新愁而再访秋月;蓄意沉浸于悲哀的生活,是丹德所不许的。我看见月而感秋色,因秋窗而拈新愁:人是一簇脆弱而富于反射性的神经!
我重新回到现实的景色,轻裹在云锦之中的秋月,她像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她那团圆清朗的外貌从未做过一次新娘,但同时她幂弦的颜色,那是藕灰,她踟蹰的行动,掩位的痕迹,又使人疑是送丧的丽姝。所以我曾说:“秋月呀当初你嫌我一介苦工,可我曾对你发誓为了你,我会发奋的,可......”
今夜在此又勾起十年的悲伤,可我已是有家室之人,怎能........
谁禁得起风刀霜剑的扼杀!
可她却抓住我死死不放说:“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我秋月还是那个秋月........”
秋月才华横溢,她如同稀世明珠,熠熠生辉,她的诗作情感真挚,意境深远,因她的诗让我走近她的生活,彼此相恋,那是一个难忘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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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方仲贤,四川作家,雅安市作协会员。曾任《重庆文化报》特约记者,荥经作家协会秘书长。作品散见于《重庆文化报》《东方潮》《四川工人日报》《四川林业报》《四川农村报》《雅安日报》《上海文学》《北京文学》《辽宁文学》《长江文学》等报刊网站。1997年荣获重庆市文联举办庆香港回归征文银奖,2016年先后荣获雅安市政府举办的征文《蒙山忆雨》《美哉瓦屋山》等奖项;作品被武汉、重庆多处收藏。2008年由北京作家出版社出版个人专集《太阳谷》《鸽子花恋歌》《岁月留香》。现有两部长篇小说、两部电视剧《鸽子花恋歌》及《茶马古道》等待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