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汉骂街（作者：李德兴）

赵良田

  杨老汉骂街，凡是听说的人都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有的人说，我宁愿相信母猪上树，也绝不相信杨老汉会骂街。他们说这话的理由非常直接——你在哪里见过杨老汉骂人。

  当然，说这话的人还是太过于绝对。在被当作保皇派批斗的年月，造反派与杨老汉一番唇枪舌剑败下阵来，恼羞成怒的对手将其一顿暴打，硬直直的腰杆打折被悄悄背回家。他在床上实在受不了时还是反复骂了同样的话，你妈才是保皇派，你爹才是孝子贤孙。

   落实政策后，杨老汉又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乡党委书记，但从来没有为儿女、亲戚和朋友谋过一己私利。那时，供销社主任是他的老同学，私下里想要解决他高考落榜大女儿的工作，但都被其婉言谢绝。不过，人们常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走捷径的人后来统统下了岗，他的大女儿却经过三年高考历练，跻身一家名牌大学，如今正从事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他有一儿子更是没有让其操一分钱的心，直接考入国内一知名大学学习行政管理。

  退休后的杨老汉如同当时的其他退休人员一样，回到生他养他的杨家湾，种种菜，养养鸡和鸭，偶尔吟诗作赋，与回家的儿女探讨国家大事，和孙儿孙女嬉戏玩耍，替老太婆挑水劈柴。

   后来，儿子和女儿多次接他去城里住。开始时，总是高高兴兴去，快快乐乐地回。人们一谈起他的这一双儿女，他那布满沟壑的皱褶里总是堆满幸福和满足。

   可是，近年来他却总是借故行动不便很少离开杨家湾。儿子多次想要在老家为父母重修四合院，杨老汉坚决不从。实在逼急了，他则怒气冲冲地说：“花自己钱修的房子，住着踏实。”

   最近，镇党委书记第一时间召开党委扩大会议，要求镇重点工程办将杨老汉所住房屋列入重点改造对象，理由是那里出现了全镇唯一的土墙房，绝不能因此而拖后腿。

   对此，杨老汉仔仔细细地端详过多次，却从来没有发现房后的这间小小的鸡舍有什么问题，哪怕是一丝缝隙也不曾出现过。镇党委书记则非常严肃地对他说：“老领导，您家有土坯房是吧，整治土坯房是国家政策规定是吧，您老应该支持镇党委工作是吧！”

  面对书记的几个是吧，杨老汉无言以对。为了不给组织增添麻烦，他只好带着老伴去了女儿那里。后来，又在儿子那儿住一段时间。实在无聊的他，多次想要回家看看，都被儿媳女儿也各种理由挽留。

   一晃已近一年，杨老汉终于带着老伴回到杨家湾。下车时，杨家老宅方向鞭炮齐鸣，在此栖息几十年的白鹤冲天而起，尖叫着四散逃窜。镇党委书记等急匆匆赶来。

  杨老汉怒气冲冲地看了一眼对方，甩开众人朝着老宅方向踉踉跄跄奔去。

  一边走一边愤愤地吼道：“哪个龟儿子拆了我的老房子……”

  吼声在崭新的四合院久久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