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研教师宋咏佳长篇小说《乱世风云》的人物塑造

龚尔思笑

                                                                 传奇人生，独特视角

                                                                       ——长篇小说《乱世风云》的人物塑造




历史是人民创造的，而创造历史的人民的活动却像过眼云烟，随着时间的流逝，将会被人们淡忘，甚至了无痕迹。现在的蒲亭，即井研的人民有几个人还会记得上个世纪20年代中期井研人民迫使县知事罢免大烟鬼督学的斗争？还有几个人记得东林“明社”的劫富济贫？青神县的人，有几个还记得西山起义？历史不但是由人民创造的，还得由人民来记录，否则，这段历史将成为空白。井研教师宋咏佳同志的长篇历史记实小说《乱世风云》，正好作了这种历史空白的填补工作。


中国自从辛亥革命推翻了延续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之后，真正进入了一个皇权崩溃、群雄争起、飞鸟各投林的乱世。而作为中国的重要组成部分——四川中部的人民，有过怎样的斗争？以前似乎还没有这样的长篇文学作品。《乱世风云》描写的正是这个时代四川人民尤其是知识分子的斗争。
作品的主人公是四个具有传奇色彩的蒲亭籍知识分子：李廉清、邱楠生、廖宗祥、李毅夫。他们的出生地蒲亭县，即今天的井研县，虽是一个小县，却北通仁寿，南接犍为，东临自贡，西连乐山，和重庆、成都并不遥远。这个地方以人杰地灵著称，井研四李、千佛的九子十翰林、近代的经学大师廖季平，辛亥革命急先锋熊克武，都享誉海内。

《乱世风云》是这样描写当年的井研风貌的：城墙依丘陵起伏蜿蜒，城墙垛上戴着石质的帽式护墙——这是文风鼎盛的标志。茫溪河从城边蜿蜒流过，两岸斜柳垂杨，小桥流水，花明柳暗，蒲亭城区街道纵横交错，城中心耸立着巍峨的四李祠，城里还有气势恢宏的孔庙，挂着镏金匾额的大夫第、举子里和雕梁画栋的庙宇、祠堂、会馆。小说特别注意到了，当时的蒲亭，既有深宅大院，更多的却是小巷、平房、草屋。

《乱世风云》中的四个蒲亭青年，就在这样古老美丽的地方长大成人，并且都在成都国学院毕业。小说在塑造这四个人物时，不同于以往这一题材小说的地方在于四个青年，都不是出身于贫苦农民家庭。其中廖宗祥是经学大师廖季平的孙子，是典型的书香门第出身；邱楠生也出生在县城一个富有的人家，李毅夫的父亲是城里有名的商人，而李清廉的家也是千佛街上的小老板。正是有这样的背景，四个青年才能够到成都读书，也才能被乱世风云所激荡，而成为推波助澜的力量。
《乱世风云》中的这四个主要人物，虽然都出生在蒲亭，都出身于比较富有的家庭，都有正义感，可是他们的人生观却是不相同的。李廉清信奉的是马克思主义，李毅夫却信奉的是无政府主义，邱楠生奉行中庸之道，而廖宗祥却是主张教育救国的。宋咏佳对人物处理独具只眼的地方就在于四个人虽然信仰的主义不同，虽然有时也会有激烈的争论，但他们始终是患难相扶的好朋友。他们都从不同的角度参加了反对社会腐败、争取社会公平、争取民族解放的斗争。这种构思，显然完全不同于“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革命斗争小说模式。

李毅夫曾到巴黎留学，接触了巴黎工人阶级的斗争，他和李清廉等四位同学回到家乡蒲亭开展唤起民众的斗争，还曾以民众代表的身分参加了北京段祺瑞政府的制宪会议。后来看清了社会的黑暗，想投奔共产党又苦于没有门路，甚至想自己创办一个“新兴共产党”，不久又到东林陈家沟创办“明社”，干起了劫富济贫，打家劫舍的勾当。眼看就要暴露的时候，他又及时宣布解散“明社”，只身出走。苦于无钱发展，竟然骗到了西康省主席的头上，凭他对唤起民众理论的理解，当上了刘府高参，当被派往成都组建旨在扩展势力的“新康合作社”时，和若干金条一起失踪，而到上海当了“锦江大饭店”老板。后来在日寇侵占上海时，参加组建“东南抗日义勇军”，当看见这支军队领导人腐败无能并准备投降汪伪军时，毅然率部去投奔新四军，在半路上遭到拦截，被这支队伍的师长谢文达枪击而死。李毅夫的历史可以说是一曲个人奋斗者的悲歌，他从主观上说是愿意为中华民族的解放斗争贡献力量的，但因为没有正确的方向，产生的效果是微乎其微的。

小说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是邱楠生，五四以后，参加了“旅省回乡”学生打击井研封建势力、开办学校、开展民主运动的斗争，在遇到封建势力的反扑之后，他奉行中庸之道，主张对“黑暗的旧秩序，先得顺着点儿，然后才慢慢改”，后来加入了国民党，当了禁烟局长，再后当了永州县长。因为他骨子里有着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中独善其身和不走极端的的意识，对黑暗的官场他虽不敢反抗，但绝不同流合污。对于迫害共产党人的事，他采取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办法，最后参加了永州起义，回到了人民的怀抱。邱楠生这个形象是正直的国民党志士仁人的代表，他们真心实意地想为地方办事，但在腐朽的国民党里是办不成事的，只有和共产党合作才有出路。

小说中的廖宗祥这一形象是广大善良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由于家学渊源的影响，他把自己的人生定位在了和政治保持相当距离的教育工作这一职业上，走教育救国的道路。他的经历就非常的简单，一心搞教育，立志作名师。从民办的蒲亭县树仁中学到县办中学，再到成都各名校的“客座教授”。“教育救国”和“实业救国”，是许多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和志士仁人首选的道路。以前的许多小说，大都把这两类人物写成了不识大局的可笑迂腐人物。实际上，这两类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才是真正抓住了中国问题的本质。不论谁来当权，国家的兴旺，都要靠实业，即经济的发展和人才——教育的结果。当然国难当头的时候，腐败严重影响国计民生的时候，抗敌和革命必然是第一位的，但绝不能因此就否认一心搞教育的人和一心办实业的人的地位和作用。《乱世风云》在这一点上，是跳出了此类小说窠臼的。而一切正直的知识分子，无不是追求光明正义的，所以廖宗祥，一直盼望有好的政治，一直支持自己的子女参加反迫害、反黑暗、争民主的斗争。这和许多同类题材的小说，大都把老教授们的子女写得革命，而把老知识分子们写得胆小怕事、保守落后、反对他们参加斗争的创作思路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创新。

小说的主角李清廉，则是井研乃至中国共产党人的典型形象。他的起点和另外三个主要人物是一样的，家庭是千佛镇上的一家商人，开有肉铺、杂货店，他同样就学于成都国学院，毕业后同样回蒲亭搞民主运动。不同的是，他在学生时代就倾向无产阶级革命，在蒲亭的民主运动中，特别强调“谁来代表农民”。可以说，当时国民党和共产党一样需要民主运动，在发动妇女界、知识界、工商界等等问题上，大家都有共同语言，可是，在是否发动农民、建立农民协会上，国民党和共产党革命彻底性的不同就显现出来了。李清廉在蒲亭办学、搞民主运动失败后，很快在成都找到了共产党。自从入党以后，逐渐成为了职业革命家。一切交给党安排，为了配合红四军在川陕边区的斗争，他参与和领导了青神西山起义。为了配合红军长征在云贵川的战斗，他在川黔交界的灯竿山领导了农民起义，建立了游击队。两次起义，李清廉都在枪林弹雨中指挥奔走。失败后又化装隐藏，接受党新交给的任务后，又四处奔忙。小说在李清廉这一形象的塑造上运用了金线贯珠式的手法。以李清廉的活动为线索，把当时全国如火如荼的革命斗争串联成篇。其中有云贵山区的马帮、马店，有昆明《市政旬刊》上《关于涂脂抹粉》一文引起的风波，有在桂林会见的被软禁的叶挺将军的大义凛然，有受中共四川省委的委托到上海寻找党中央的艰难和与曹荻秋、李毅夫的奇遇，有到重庆《新华日报》工作所见周恩来、董必武的光辉形象，有《新华日报》被查封，李清廉和留守人员集体绝食引出中共四川省委书记、国民党元老吴玉章前来解救的动人场面。李清廉正是在如大海波涛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革命斗争中铸造了自己“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共产党人形象。

《乱世风云》，在注意表现主要人物的同时，对一些次要人物，特别是对书中涉及的历史人物如周恩来、董必武、吴玉章、曹荻秋都有所描写。如写李清廉通过种种关系到了叶挺屋里，叶挺“用疑惑的眼光注视着他们。”说：“你们是谁？坐下谈吧。”当李清廉说了是南方局派来的之后，叶挺说：“在这里看到你们，真太难得啊！”当李清廉提出“跟我们出走，我们设法让你安全地回到延安去”时，叶挺却问：“这是不是党中央的决定？”当他知道不是党中央的决定时，说道：“既然党中央已经出面交涉了……我们也不要打乱了党中央的计划安排。”简短的几句话，就把叶挺将军顾全大局的崇高的党性原则表现得淋漓尽致。叶挺在这本书中，不过是一颗流星，一闪而过，可他的光辉，却会永远在人们心中闪烁。

《乱世风云》因为涉及的人物众多，涉及的历史事件不胜枚举，作者大量地采用了散文化的写法，因此，使得这部小说，具有了历史读物的特点。这对小说来说，无疑是一个缺点，但从历史读物的角度说，书中的人物形象，书中涉及的历史事件、风土人情，无疑是我们认识那个乱世的宝贵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