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肯尼亚见识人性的善良和贪婪（背起电脑奔世界系列之久——肯尼亚）

韦平 · 发表于 2019-8-20 10:06

肯尼亚

世界上有好多国家和我国没有免签协议，要去这些国家首先需要办理签证。因为在国内办理某些国家的签证周期较长，如果遇到比较紧急的出差任务则往往不能赶趟，遇到这种情况，公司通常的做法是让员工先行去到一个免签证或允许办理落地签证的国家，然后在那个国家办理去目的国的签证。转道第三国虽然可能会增加旅途时间，但却能大大缩短办理签证的周期，为此，我好几次会为了出差某个国家而先行转道第三国去办理目的国家的签证。

2010年10月下旬，因为要去非洲国家赞比亚执行一个比较紧急的培训任务，我便转道肯尼亚。因为在肯尼亚办理去赞比亚的签证周期一般不会超过三天，如果在国内办理则至少需要半个月。出发前两天，我收到一份来自肯尼亚办事处一位同事的邮件，他告诉我接机时间和地点。一般来说，出差之前，我会根据部门给我的联系方式和目的国办事处的接待人员联系，告诉他（她）航班信息和接机事宜，而这次肯尼亚办事处却有人主动与我联系，让我对他们心存感激，也让我有些疑惑。疑惑是因为我并不是去肯尼亚执行培训任务而是转道签证，按理说更应该由我主动与他们联系才说得通。

虽然没有入境肯尼亚的记录，但我却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有过多次过境记录。乔莫·肯雅塔国际机场是非洲三大国际中转机场之一，从香港去往非洲中西部和南部一些国家都需要在此转机。转机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不仅可以得到必要的休息、买到价格比较便宜的免税商品，还可以从来来往往的不同人种操作不同语言的旅客身上看到世间百态，当然对我来说还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说英语的陌生人聊天。

乔莫·肯雅塔国际机场虽然号称非洲三大国际机场之一，但其实并不大，整个候机楼分布在一个长约三百米左右较为狭窄的五层大楼的第二层。候机楼除了登机口、旅客候机区外就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免税店、快餐店和为旅客提供服务的诸如货币兑换办理机票改签的服务窗口。在内罗毕国际机场等待转机，一般需要三四个小时，感觉烦闷的时候，我常常会去免税店观摩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相比之下，乔莫·肯雅塔国际机场的坚果价格是我去过的所有国际机场最低的，像什么腰果、夏威夷果、鲍鱼果这些坚果的价格比国内超市里至少要便宜30%。

这些年，在乔莫·肯雅塔国际机场转机的中国人逐年增加，每次在那里转机都能见到好多成群结队的同胞在机场超市拎着篮子狂买。记得有一次在此转机时碰见了几个广西老乡，聊天中知道他们在加纳一家中国矿业公司淘金，在此转机然后从香港回国。他们每个人拎着篮子在超市里买了好多坚果巧克力和烟酒。看见他们购买的像万宝路这样的香烟，价格要比香港机场高出将近一倍，便建议他们可以到香港机场去买这类香烟。老乡听后对我的建议表示感谢，但告诉我说，在这里购买的东西才是真正在国外购买的，而香港是我国的一个特区，在那里购买是不能算在国外买的了。听了老乡的话，我若有所思：是呀，能够出国对于这些老乡来说已经是一件让他们的亲戚朋友刮目相看的事情，又何必为了节约一个钱而要从香港甚至国内的超市去购买外国品牌而谎称从国外带回去的呢。

飞机到达乔莫·肯雅塔国际机场后，取了行李办理通关手续，然后拖着箱子走出机场，来到机场外面的停车场一侧的广场上等候有人前来接机。出发前，肯尼亚办事处同事的邮件详细告诉了接机地点、接机人和联系方式。当我找到那个等待接机的巨大广告牌时，发现那里已经有五个人在等候了，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来自公司各个事业部的同事，也都是来肯尼亚办理去第三国签证的。

不多时，一辆面包车开到我们跟前，开车的是一位中国同胞，打过招呼后我们六个人全部上了车。之前去国外出差，接机的都是当地司机，由中国同胞开车接机，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虽然心有疑惑，但想到有可能是本地司机临时有事，办事处才派了同事开车前来也未可知，于是便收起心来，欣赏公路两旁的风景。一路上，司机对我们热情周到，不断问这问那。看见司机没有佩戴公司工牌于是问及他的部门，司机告诉我们说：他不是办事处的员工，只是被人请来负责接送公司员工的。

司机说的话，我并不在意。对我来说，有人接送就足够，又何必去管是谁接送呢。

内罗毕地处非洲东部平原，从车窗看出去除了不多的楼房、树丛、草地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半个小时后，我们被司机送到了位于内罗毕西南角的一个高档小区里。下得车来，被司机引导到一栋楼房底层的套房里，然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国女士给我们六个人安排的房间。这套房子有三个卧室，我和其中一位来自上海研究所的工程师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等安排停当之后，那位女士告诉我们，我们每人每天连吃带住需要收费五十美金，机场接送每人单边二十五美金。听了女士的交代，我有些不解，难道我们不是住在办事处的房间里？一个房间收费一百美金，这样的居民楼卧室是不是太贵了？要知道，一百美金在外面至少可以入住四星级酒店的标间了。再说了，公司在国外设立的办事处，都配置有出差员工居住的房间，即便偶尔人多住不下，办事处也会想办法安排而不用员工自己交费，除非是安排住外面酒店的才需要员工自己付费然后回部门报销。我们现在居住的显然不是酒店，而是小区中的民房，难道是某些人在这里租了民房来赚取公司的钱？

我的这个猜测在随后得到了印证。同室居住的那位上海研究所的小伙子因为常年出差非洲中西部而经常需要在肯尼亚办理去目的国家的签证。来得多了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他告诉我，之前来肯尼亚办理签证基本都是住办事处提供的房间里。因为公司发展较快，近几年出差非洲的人员越来越多，于是办事处的住房经常处于满员状态，一些员工只能选择住酒店，这样一来，办事处一些员工就看到了商机，于是自己在外面租用民房，然后将出差员工拉倒那里，既可收取住宿费还可收取接送费，何乐而不为呢。住宿接机收取费无可厚非，可住宿费接机费都比外面要贵而且贵得多，这就不正常了。

到底是研究所的工程师，做事追求完美，知道这一情况后，他居然在一次出差此地，在等待签证期间做过一番调查。他告诉我，像我们居住的这个高档小区，三个卧室的套房每月租金大约一千二百美金，而三间房六个床位每天就是三百美金，每月按一半时间住满计算也是四千五百美金，加上汽车接送人的费用，再扣除吃饭的成本，每个套房每月至少可以净赚三千美金！小伙子还告诉我说，那个女的他认识，是肯尼亚办事处一位员工的老婆，因为看到这个商机，他老公让她辞了国内的工作，来到了肯尼亚租了一套房，现在已经在这里租了三套房子了，开车接送我们的是那为员工的小舅子。因为有了这些员工自己租用的房子当酒店，办事处好多房子反而空着，你说，这是什么事呢，同事有些愤愤地说。

听了上研所同事的话我才恍然大悟，难怪在出发前有人主动联系我接机事宜，原来开店的人通过内部关系轻而易举的获取到了每个到肯尼亚出差员工的航班信息，通过邮件告诉我接机时间与地点，再把我们拉到他们自己开的收费套房里。

上研所同事还告诉了诸如此类的别的事情，比如某国办事处的个别人员在当地贷款买房，然后再以比当地正常租金高几倍的价钱出租给办事处，以这种不正当的手段获取高额利润。同事告诉我，因为监管不到位，某些人居然一年或者两年不到就能从公司获得他们在当地购房的全部成本。听了同事的描述，心里虽然有些不受用，但也无可奈何，只希望公司有关部完善相关管理制度，以最大限度的减少这些漏洞。

随后，肯尼亚办事处的外事专员来到我们入住的地方向我们收取办理相应国家签证的有关资料。在交齐了办理去赞比亚签证的所有资料后，外事专员告诉我，第三天上午就可拿到签证。因为涉及到机票改签，我对第三天能否拿到签证有些怀疑，但外事专员非常肯定地要我改签机票，按他的话说，几年来办理过太多的签证，没有一次不是按时取出的。按赞比亚办事处的安排，我的培训班将在六天后开班，如果第三天能够拿到签证，我最迟必须在第四天离开肯尼亚。

说实话，来一趟肯尼亚不容易，内心还是希望能够出去走走。肯尼亚最吸引人的就是野生动物了。之前在过境乔莫·肯雅塔国际机场时，和机场工作人员聊天，她告诉我每年八月下旬到十月底这段时间，塔桑尼亚和肯尼亚两国相连的东非大草原就会上演一出场面极其壮观的动物大迁徙。这场动物大迁徙每年都要吸引来自世界各国的大量游可前来旅游，那段时间机场几乎每天都人满为患。那位工作人员告诉我，前些年来自中国的游人就开始逐年增加，到了近几年，中国游客已经占到了几乎全部游客的15%以上，而且还在不断刷新纪录。

我去肯尼亚是十月下旬，虽然动物大迁徙已接近尾声，但还是有同事跃跃欲试。观看动物大迁徙的最佳场所，是肯尼亚一个名叫马赛马拉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的地方，同住一个套房的其它几位同事对去那里游览很感兴趣，正在串联要去那里旅游，有位同事还在网上找了一家当地旅行社。在看了旅行社发来的旅游行程后，因为时间关系我不得不放弃。虽然保护区距离内罗毕只有两百五十多公里路程，但坐车却要将近七个小时。从旅行社提供的几套方案看，如果从内罗毕出发参观完动物大迁徙再回到内罗毕的话，其中最短行程也要四天，而耗在路上时间就有两天多。如果再把参观维多利亚湖和东非大裂谷包含在内，就起码需要六天时间。想到我是背起电脑“奔”世界而不是“游”世界，且时间也不允许，于是便婉拒了其它几位同事的邀请。原以为其它几位同事要去马赛马拉，可最后还是因为时间关系，没有一个人前往。作为通讯公司的员工，每个人心里首先想到的都是工作为先哦！

我们住的那个小区，是一个高档小区，里面除了几栋五层高的套房住宅楼之外，还有一大片别墅和设施看上去很好的幼儿园，整个小区绿化很好配套齐全，每套住房阳台上还安装有韩国生产的所谓智能太阳能热水器。

不管在哪里，结识当地人是我一大爱好。要想了解一个国家的风土人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当地人交朋友。第二天早上在小区散步时，我便与小区一位同楼道的住户混熟了。这是一位六十几岁的老者，虽然黑皮肤但一头很短的卷发却是白色的，一身红色运动服装，看上去很有风度。老先生告诉我他已经退休好几年了，得知我是中国人并住在深圳后，老先生很高兴。他说他退休前在香港工作过一段时间去过广州和深圳，对深圳的快速发展印象深刻。交谈中知道老先生不仅是一位幽默的老者也是一位忧国忧民的人，他告诉我，肯尼亚有非常丰富的旅游和自然资源，如果政局稳定肯尼亚应该发展的更快更好。可是，因为政体原因，加上境内恐怖组织“青年党”经常制造恐怖事件，使得肯尼亚的经济发展受到很到影响。

在我问及肯尼亚野生动物园的时候，老者告诉我，这几年内罗毕周边冒出来了好多私人动物园，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标称所谓的“野生动物园”。按他的话说，真正值得一看的除了马赛马拉、维多利亚湖和东非大裂谷之外，其它所谓的“野生动物园”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老先生还特别关照我，如果要去马赛马拉野生动物园保护区，最好是参加正规旅行社，否则有可能上当受骗。

第二天晚上，同屋的几位同事要去附近一家超市买东西，我也跟他们一同前往。和非洲大部分城市一样，公共交通很不方便，出行除了自备车辆就只能打车，但打车等候时间太长，所以在没有车的情况下，我一般都选择不出门。因为这家超市离我们住的小区大约只有两公里远，于是我们一行六个人便选择了步行。

那家超市名家韦斯特盖特购物中心，是内罗毕数一数二的“大摩”，里面超市、餐饮、娱乐应有就有。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买，便到处溜达看热闹。这期间，一位来自西安研究所的无线工程师和我同行，因为我俩都是做无线的所以我俩边走边聊，一路来到超市里面。当我们来到超市家电区的时候，我想去看看肯尼亚卖的家电是否有来自中国的品牌。正在家电区搜寻是否有中国品牌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普通”一声闷响，转过身去就看见那位西安来的同事倒在地上，浑身不停地抽搐。虽然吓得不轻，但我还是赶紧跑过去要看看究竟。在我看到同事口里正在吐白沫的时候，我立即明白了同事应该是癫痫发作。

曾经在下乡插队的时候看见过村里赤脚医生处理癫痫病人发病的一整套流程，虽然有些担心，但救人要紧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不至于在发病期间伤到舌头，我立即大声叫喊请求超市工作人员的帮助。在我的要求下，超时工作人员很快找来了一根毛巾，我于是在一个超市黑小伙的协助下，将毛巾卷成卷硬生生地掰开同事紧闭的嘴巴给他塞了进去。这时，其他几位同事也闻讯赶了过来，有的找来饮用水，有的想找车将同事往医院送。我知道，癫痫发作，只要现场处置得当不让病人伤到自己舌头，送医院并没有多大作用，我于是告诉其他同事将病人抬到通风的地方先行休息，等他慢慢缓过劲来。

不多时，犯病同事便恢复了意识，我们便打算先将他送回住处再做道理。随即，有同事叫了两辆出租车，我们一起将病人送回了驻地。犯病同事对我们的帮助除了表示感谢，还对我们说，他是公司西安研究所的无线射频工程师，此次被部门指派去加蓬解决那里反馈的有关基站射频单元一些疑难问题。他告诉我们说，他知道自己有癫痫史但已经有将近七年没有犯过病，加之部门人员紧缺所以才申请来非洲出差。因为无线射频工程师去现场处理问题，必须经常进行高空作业，如果同事在高空作业时犯病，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我们都劝他还是放弃此次出差，选择返回国内。同事经过认真考虑后，还是决定前往加蓬。按他的话说，如果就这样回去，公司不仅要损失上万元的机票费用，而且还要耽误加蓬的工程进度。他说，去了加蓬后，凡是高空作业可以让别的同事协助，自己在地面完成设备检查。听了同事的话，让我感慨不已。通讯公司这些年发展如此之快，每一步都是公司上上下下所有员工殚精竭虑，忘我工作的结果啊。

第三天上午十点钟左右，办事处外事专员邮件通知我，他已经拿到了我的赞比亚签证。我于是马上与航空公司联系，并在网上改签到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因为三天前同来的五位同事中，有四位当天下午都要离开肯尼亚去往目的国，其中也包括那位西安研究所的同事。我们五个人的航班各不相同，最早的是下午四点，而最晚的是夜里十一点，我是当晚十点。为了节省费用多赚钱，我们便被那位女房东安排在同一辆车并在下午两点送往机场。想到要在机场等上七八个小时，心里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上了车。一路上我在想，同是公司的员工，绝大多数人想的都是如何兢兢业业为公司的发展而努力工作，可总有极个别人想的却是如何利用公司管理上的漏洞为自己获取更大利益。

三年后，从新闻中得知肯尼亚发生购物中心恐怖袭击时，我第一时间在网上看了详细报道。在知道购物中心正是三年前我去过的那家名叫韦斯特盖特购物中心时，心里不免有些后怕。恐怖袭击造成72人死亡超过150人受伤，幸好，没有公司的同事。

祝福我的同事们，出差异国他乡，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