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手
夜已经很深了,我起身推开病房的门,白天人来人往喧闹不已的住院部走廊已经空无一人。我在走廊里来回走动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腰脚,然后再次回到病床前。妈妈还是没有醒过来,我又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继续扭动着身体。突然,我从窗户玻璃里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妈妈轻轻的侧转身体,慢慢地抬起了她的手。 我连忙转身回到床前,用双手托住了妈妈的手。妈妈的手瘦骨嶙峋的弱弱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冰凉的手背上满是老年人特有的黑色斑点。 这不是我记忆中妈妈的手。 小时候,妈妈白皙而细腻的手软软的,我特别喜欢牵着妈妈的手时那种暖暖的感觉。妈妈是粮站的会计,常年的案头工作在妈妈的食指上留下了一小块硬硬的茧。 我时常摸着妈妈手上那块小小的茧疤仰着脸问妈妈:“妈妈,你疼吗?” “不疼,我的傻儿子” 妈妈总是这样笑着对我说。 我们家兄妹四个,年龄悬殊都不大,到了上学的时候就一个个都入了学。家庭开始有了经济压力。后来,我中学毕业考到外地念书,家庭的经济负担开始沉重起来。每到开学,兄妹四人的学费和生活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笔开支仅靠父母微薄的薪水已经难以为继。 妈妈单位有一片闲置多年的园子。每到下班时间,妈妈就会到园子里去劳动,把那个荒芜的园子都种上了蔬菜。妈妈种的蔬菜除了少数自己食用以外,其余的都卖给了街上的小商贩。卖菜换回来的钱通过邮局又都寄给了在外地念书的我。 妈妈工作时很认真,种地也丝毫不含糊,她在园子里种下的蔬菜长势都很好。这些蔬菜是要销往市场的,所以基本上是市场需要什么就种植什么。有段时间,市场上对大葱的需求特别旺盛,妈妈就在园子里种下了成片的大葱。我放假的时候,也会到园子里帮着干活。栽种大葱的工序很复杂,需要在地里挖出一条深沟铺上草木灰,这才把葱苗靠着沟边均匀摆放好覆土浇水。然而,这才仅仅是开始,大葱的日常管理不仅需要除草.浇水.施肥,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还要一次又一次的覆土,直到把栽葱苗的深沟填平后垒成高高隆起的土埂。这样种出来的大葱葱白特别长,最受市场欢迎。当然,肥水也是必不可少的,毕竟“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为了保证菜园子里有充足的肥水,妈妈又喂了几条猪,每天割猪草煮猪食,总有干不完的活儿。 妈妈那双握钢笔,打算盘的手慢慢的变得粗糙起来。 有一天,我陪着妈妈切猪草一边聊天。看到妈妈的手,我心里很难过,坐办公室的妈妈却有一双农村妇女粗糙皲裂的手。 我对妈妈说:“妈妈,我们不再喂猪,不再种地了好吗?” “攒钱犹如针挑土,花钱犹如水推沙”妈妈没有回到我的问题。却答非所问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时候,妈妈这双粗糙.皲裂的手,有力的支撑起了我们的家。我们兄妹四人得以顺利进入学校继续深造,最终全部走上各自的工作岗位。 后来,我工作到了外地,平常和父母都是聚少离多。一直到妈妈生病住院,我这才匆匆忙忙的从外地赶回家来陪伴父母。这时候,我猛然发现,妈妈那双曾经给过我无数温暖的白皙而细腻的手,妈妈那双曾经粗糙皲裂而坚强有力的手已经变得虚弱不堪,这让我心痛不已… “儿子,你睡一会吧”妈妈轻轻的说。 “好的妈妈,一会我就睡。”我握着妈妈的手轻轻的说。 妈妈微微的点了点头,慢慢的闭上了她疲惫的双眼。我再一次起身来到窗前,这时候,窗外黑黢黢的远山已经悄然开始泛白。
欧守军 20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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