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6年秦蜀郡守李冰率众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在岷山之畔,在长江之源已经屹立了两千两百多年。
两千两百年的历史可以很长很长,漫漫风烟中,多少金戈铁马飞溅,多少玉垒关头西望,多少早生华发?多少两鬓成霜?
两千两百年的历史又可以很短很短,不过是几次铁树开花,不过是青山与绿水的几度缠绵。
都江堰一如既往地流淌在李冰的规划里,没有春,没有夏,没有秋,没有冬。默默地、长久地滋润着称为“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
离堆,是当年李冰为了疏通水道劈开玉垒山形成的一个孤岛,因为有“离堆”这个略显悲伤的词,不由自主想起远离、离去,黍离等词语,夹着某些伤感的意味。仿佛长亭骊歌,无限惆怅;仿佛解缆放舟,略显悲伤。
停下了长长的脚步,心中贮满冷冷的雨。登离堆而远眺,山峦重叠,岷江呜咽,江风袭人,衣袂飘飞。默然独立,江涛在心中跌宕起伏,却觉得自己是离堆上一块青石,一块从过去到现在不曾离开,不曾改变的石。
飞沙堰,是都江堰极著名的排沙泻洪工程,保护着成都平原不受水灾。而展现在面前的,却是极普通极其普通的一道浅堤。智慧是这样深藏不露,炫耀的往往是肤浅。
隔开岷江内江外江的是一块水中绿洲——金钢堤,踏上绿洲就来到了水中央。前前后后,或汹涌,或潺潺,或暗流涌动,或浅滩平缓。太阳很明亮,一些光在水面跳跃着,莹莹点点,对岸的玉垒山满山的葱绿,把巨大清凉赠给岷江,于是岷江浸在迷离的含蓄里。
绿洲上树多,蝉叫的很欢,寻声望去,蝉就在树干上趴着,数量很多,不怕人。据说这是都江堰特有的品种,蝉的个头较小,叫声却很大,还带着颤颤的尾音,全身有着淡淡的绿色。走在遮天的浓荫里,走在嘶鸣的蝉唱里,蓄满甜美的寂寞。一个人的流浪,就是这样,有着安静甜蜜的幸福。
在绿洲和江岸之间,悬挂着两条钢缆和竹索编织的桥,在江风的吹拂下,不断地向两边摇晃。站在晃动的索桥上,望着桥下滔滔的江水,不由人阵阵地晕眩、惊慌。这,就是著名的安澜索桥,也叫夫妻桥。据传说,岷江上原来并没有桥 ,两岸人要过江只能涉水而过,因此有不少人丧命江水之中。江边有一对卖茶水的夫妻,倾尽一生中的所有财产,建起了这座桥,使两岸的人免除了被江水吞没的危险,而夫妻俩却成了一贫如洗的穷光蛋。后人为纪念他们,给这座桥取名“夫妻桥”。
鱼嘴,像一支利剑直指江心,把滔滔的岷江水一分为二,从群山中奔涌而出的狂涛在这里已不得不听从指挥,乖乖地流入成都平原,滋润着天府之国。站在鱼嘴之上,面对着迎面而来的滚滚江流,遥望着银光闪闪的莽莽雪山,一种豪气由然而生。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舍我其谁。
无论站在鱼嘴工程面前,还是走在安澜索桥上,总觉得这里的时间很旧很旧,并未离秦朝很远很远,这山这水,如半阕旧词,咿咿呀呀唱到今天,而且我们没有更改的能力。都江堰是一朵花,是文明进步史的一朵花,隔着许多个朝代,依然盛开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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