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篓
在有关舟曲抢险救灾的众多报道中,又看到了熟悉的背篓。一群在泥石流灾害中劫后余生的妇女,组成背篓队,一次次负重往返,为奋战在救灾一线的子弟兵送水。那些用篾条编成的、沉甸甸的背篓,对我来说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亲切。 汶川大地震以后,我在青川灾区第一次看到这种背篓。那天,随中科院上海分院所属的一支救灾队伍赶到灾情较重的青川关庄镇时,看见一群群从山里撤出来的灾民,坐在倒塌房屋的废墟上,等待转移。他们的许多亲人和财产已经永远地埋在了泥石流和倒塌房屋的下面,仅有的生活用品,都集中在背篓里。有的背篓里则放着年幼的孩子,还有伸长了脖子的鸡鸭。接他们的军车来了,灾民们把背篓举过头顶,递给车上的解放军战士,然后自己才上车。那难舍难分的背篓,维系着他们对家的依恋,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几天后,在北川县抗震救灾指挥部所在地擂鼓镇,我看到一群肩负背篓的羌族妇女,经过直升机起起落落的地方。也许出于好奇,抑或是充满了憧憬,她们在离哗哗飞旋的螺旋桨不远处停下脚步。背负最原始的运输工具,面对现代化的运输机械,尤其是来自国外的那款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直升飞机,这些山里的女人指指点点地羡慕着议论着,然后,又沿着泥泞不堪的路继续前行,不再回首。眺望着她们的背影,我在想,不管生产力和创造力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也不管可支配的硬件已经如何发达,我们赖以生存的基本需求其实是最简单不过的,因而有些简单的东西永远具有存在的价值。同样,不畏艰辛脚踏实地的精神,时时与我们的生命相依相伴。 令我对背篓肃然起敬的,还有两个难忘的场景。 一支在烽火年代英勇善战,以“猛虎师”冠名的部队在关庄镇担任抗震救灾任务。当时,南面的深山里,泥石流掩埋和摧毁了一个个村落,死里逃生的乡亲伤病饥渴,命悬一线。猛虎师组织起背篓队,把食品、饮用水和药品等急需的物资送往山里。山高林密,余震频发,路况异常险恶。背篓队不畏艰辛,争分夺秒,一昼夜赶一个来回。回到营地,卸下背篓的战士倒地便睡着了,接过背篓的战士继续用血肉之躯,为受灾乡亲连接起给养供应的生命线。由于帐篷内太闷热,我目睹战士们在露天齐刷刷躺下,多数战士侧睡着,身体的姿势依然像肩负背篓急行军。 谱写了感人的背篓故事的,还有赴险唐家山堰塞湖的武警水电部队的战士们。在堰塞体上“削”出直升机停机坪之前,到唐家山堰塞湖必须翻山越岭,克服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听说曾有来过的人,为了能够从原路上走出去,半路上竟然忍痛丢弃了昂贵的摄影摄像器材。就在这条令人生畏的山路上,一支钢筋铁骨的武警队伍,用背篓背来了大量准备用于炸开堰塞体的雷管。之后,随着空运挖掘机械成功,导流槽工程取代了爆炸方案,大量危险的雷管必须马上转移。在一个云霞满天的傍晚,一只只背篓里重新装上了雷管,武警战士背篓队又开始翻山越岭。因大片垮塌造成容量罕见的堰塞湖,笼罩在凶险与不祥气氛中的唐家山,朝向堰塞体的整个侧面,呈瀑布状的泥石流切面,人在上面站立都困难,别说是负重而行!但是,训练有素、身背雷管的战士们,个个像身怀轻功绝技似的,后边的踩着前边的脚印,硬是在流沙般松动的陡坡上,踏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鸟道”。夕阳下,一只只黄灿灿的背篓里,沉甸甸地装满了武警战士对人民的忠诚。 我不曾使用过背篓,也许将来也不会。然而,我的心里珍藏了许多肩负背篓奋力跋涉的身影。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我愿与他们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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